“聖人云:‘正直聰明而為神’,倘若神明只是高高在上的享用香火,接受貴族們的朝拜與供奉,就忘掉了‘正直’這個最重要的前提,忘記了庇護世人的責任,那祂們就不配為神。如果祂們擋在我們的面前,我舉起手中的長劍又有何妨!”
少年說著微微低下頭,腦門貼著晨曦的腦門,稍稍用力地頂了頂。這是他們從小就達成的默契,少年正是用這種少女再熟悉不過的,親暱的承諾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她的永遠支援。
頓了頓,諾爾默又補充道:“不過有一件事要先說清楚:哥哥要站在你的前面。”既然要幹大逆不道的事情,身為男子漢的自己,沒道理躲在摯愛的後面吧?
晨曦笑了,笑得很開心,很感動,眼中原本帶著悲傷憤怒的晶瑩淚花,變成了喜悅的淚珠,她輕輕撲到了少年的懷裡,摟住了他。
諾爾默在愛情上面有些嘴拙,極少說什麼甜言蜜語,只懂得默默以行動表示,這樣的表白已經是再明顯再深情不過的了,怎不叫一顆芳心盡數系在他身上的少女大為感動,喜極而泣?她當然也知道一諾千金的好哥哥這些話,分量有多重,諾爾默絕對是說到做到,說好了要一起面對,就真的會一起面對,哪怕前頭的敵人是強大無比的聖階,甚至是高不可攀永恆存在的神祗,他也會戰鬥至最後一刻,至死不渝。
普利坦德也笑了,笑得很欣慰,也很感動,老管家偷偷伸手飛快地擦了一下眼角,那裡竟然出現了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出現過的水潤之物,唯恐被不遠的兩名少年人看見。
老管家活的時間夠長,見慣了大風大浪,自然也見慣了人世間的人情冷暖,變幻莫測之下的種種罪惡,前一天還信誓旦旦生死與共,轉眼就為了利益出賣甚至參與到背叛和殺戮中去。
今夜少女的一言一行讓他老懷大暢,少年重重許下的諾言更讓他激動不已,他很瞭解少年,知道外表寬厚內心剛毅的少年,剛才所許諾的一切,絕不是誇誇其談的一時衝動,而是多年的理論學習結合殘酷現實的歷練之後才下的結論,擁有了足夠的感悟,分量不言而喻。此刻少年略顯稚嫩的身影,已然和偉岸的父輩存在悄然重疊在一起,頓時讓老管家感慨萬千心潮澎湃,一切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相似,那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那為了億兆蒼生全力以赴,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偉大胸懷,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幸再次親眼目睹。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諾爾默輕輕摟住晨曦,靜靜的,兩人擁抱在一起。沒有什麼可以分開他們。
殘酷的現實,沒有讓他們的血變冷;強大的敵人,沒有讓他們低下高昂的頭顱;險惡的未來,沒有讓他們望而卻步。世間無數不公的現象,激起了他們心頭的怒火與正義感,發出了吶喊的神聖誓言。
套用小說慣用的手法,就在這一刻,命運的車輪開始悄然轉動了,無論故事中的主角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諾爾默已然吹動了前進的號角。
按照後世傳頌的讚歌,同樣是這一刻,滿天的祥瑞或者異變將會出現,只為了證明此時此刻的重要與偉大。
然而現實當中,隨著故事主角們發下的莊重誓言,周圍的一切沒有絲毫的變化,既沒有山崩地裂,火山爆發,也沒有鬼哭狼嚎,百鳥夜啼,沒有狂風驟雨,也沒有電閃雷鳴,更沒有祥雲密佈七彩霞光籠罩底下,天上神祗與天使的深沉讚美和吟唱,繞樑三日。
當然,有可能是天使唱詩班的出場費實在太貴的緣故。
總之,真實發生的,不過是某位管家不合時宜誠惶誠恐的稟報聲:“嗯,那個......小姐。火葬堆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佈置下去了。還有,大號的托盤我也給您拿來了。”
晨曦和諾爾默抬頭一看,那位城主府管家正託著一個大號的木漆托盤,上面擺著伊凡.斯迪皮爾德猙獰的頭顱,管家尷尬地笑著,站在兩人後面,唯恐自己打斷了深情擁抱在一起的兩人,會惹來天大的麻煩,但又不敢不及時回稟少女的命令,那樣後果或許會更嚴重。
他身後則是整整一溜屏息凝神噤若寒蟬的下人,一見兩人看了過來,紛紛快速地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進來這麼多人都沒驚動到兩人,可見他們是何等的躡手躡腳。
“你跟過來。”少女簡潔明瞭地下令道,“其餘的負責搬運屍體出去,手腳都輕點。”
“明白,都仔細吩咐過了,挑得都是些膽大心細的,他們辦事妥當。您儘管放心。”管家表示道,他揮揮手,一應下人連忙走進大少爺的臥房密室,開始努力表現,爭取寬大處理。
諾爾默看到那個大號的托盤,已對晨曦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了明悟,他拉起少女的手,說道:“走。既然他們斯迪皮爾德家仗著力量強大,就敢隨意草菅人命,殺戮無辜百姓,我們今天就替那些慘死的女子,討個公道吧。”
少女冷冷笑了笑,道:“正是此意。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咱們就讓伯爵大人一家也嚐嚐被人殺戮的滋味,明白明白什麼叫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咱們剛剛發下的誓言,就以這場血祭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