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停下腳步,笑道:“今後當稱軍師為丞相爾!”
聞言,步騭神情微動,驚訝道:“莫非陛下欲行復前漢舊制?”
丞相總理朝政,輔佐君上,其位高權重,非常人所能任。
西漢時,丞相早為相國副手,後廢相國,獨尊丞相。漢自哀帝之後,為平衡中樞職位,將丞相改為大司徒。
東漢時,第一位且最後一位丞相,則是由權臣曹操出任。
南漢建國,劉備相繼抬出驃騎大將軍、丞相二職,讓步騭很難不聯想到劉備想學西漢制度。
霍峻坐回榻上,笑道:“既非前漢舊制,亦非中漢之制,當是為季漢新制!”
作為錄尚書事的霍峻,參與過南漢中樞搭建,深知劉備因西漢昌盛的國力,從而傾向於西漢政治體制。
在先天個人偏好下,加之對西漢政治的體制的瞭解,劉備並不熱衷君主獨尊的權利體制,而是偏向於君臣共治天下,這與諸葛亮、霍峻二人的政治追求不謀而合。
諸葛亮常以天象比喻君臣之道,君如北辰,輔臣如三臺星,屬官如星宿,百姓如繁星,君主施恩於下,臣吏奉禮節而尊上,臣控衛猶如群星控衛北辰。
君臣既為群星,天象當各有執行軌跡,不能偏道而行。如此規則之下,君有君的職權範圍,臣子有臣子的職權範圍,君臣權利有分,各司其職。故而諸葛亮對獨夫統治,多有不認可之念。
霍峻有後世之思想,對於君主專制集權並不推崇,而是強調中央集權。中央集權不代表君主專制,君主專制必然是代表中央集權,此二者既有吻合之處,又有不吻合之處。
中央集權強化中樞權利,弱化地方權利;君主專制強化君主權利,弱化臣子權利。
劉、葛、霍三人觀念雖不能說完全相同,但所慶幸的是三人對獨夫統治都不那麼認同,而是更傾向於君臣共治的政治體制。
當然這與劉備個人能力的缺陷有明顯關係,劉備長於團結臣子,識賢拔才;諸葛亮長於治國理政,撫百約官。
既是君臣共治,坐而論道,西漢的丞相制無疑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制度之一。
如今南漢開國,諸葛亮不為丞相,何人可任丞相?
因此南漢不是單純的行仿兩漢體制,而是要建立符合南漢自身的國家體制。
“季漢新制?”
見步騭神情疑惑,霍峻解釋說道:“天下無常制,亦無永恆之法。我季漢雖言承兩漢之後,但豈能專效兩漢舊政。孔明任丞相,是為輔君而治國!”
步騭捋須而思,自嘲笑道:“諸君官職皆有分屬,然自平交州,某卻不知今後佈置安排?”
士燮率軍歸降,交嶺戰事告一段落。作為總督交廣戰事的霍峻,則讓呂岱負責平交廣四方夷,委步騭安排郡縣各級官吏。
今時隨著交廣初安,之前因戰事而拆分的廣、交二州,今下也將重新合併為交州。
霍峻在交州刺史的人選上,舉薦呂岱出任,而非由前交州刺史的步騭出任。失去交州刺史的步騭雖能接受,但卻也有雜念胡思。
蓋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霍峻寬慰說道:“子山久任交州多時,今又有平交州之功。若是再任交州刺史,豈不有薄待子山之意乎?”
“定公初為太守,後轉刺史專為平亂。今立有平交之功,功與君同,其任交州刺史,何況君乎?”
步騭的交州刺史位被呂岱佔據,今雖無具體任命,但以步騭之功,往上升遷肯定沒問題。比如在劉備開國後,可從荊、揚二州中擇選一州出任刺史。
劉備雖稱王,但為了保證自己的權利,他與曹操做法相同,依舊是兼任州牧。如曹操為冀州牧,劉備自領豫、荊、揚三州牧。二州軍政由大司馬府處理,主事人即為諸葛亮。
如果劉備稱帝,為了騰出官職給更多人,荊、揚二州會不會劃出新州不好說,但二州必會委任刺史。
得到霍峻的開導,步騭心情好了些許,笑道:“陛下開國在即,倒是騭多想了!”
見狀,霍峻換了個話題,說道:“交趾偏遠,又為士燮舊治所在,人口殷實。我欲劃交趾以西之地為新郡,不知子山以為如何?或可有郡守舉薦?”
步騭沉吟少許,說道:“交趾素為士氏居住之地,今雖遷至武漢,但其門生舊吏眾多。劃新郡以分治之,騭竊以為可行。”
“至於新郡太守之人選,合浦都尉陶基當可勝任。交夷不識禮儀,子女僅知其母,而不知父。陶基能服交夷,授禮於下。南征作戰,奮勇當前,令其出任新郡太守,是為適宜之人選。”
交州除了少部分地區外,真就是為蠻荒之地。大漢治理交州除了剝削蠻夷外,實際上也給地方上帶去文明。
很難想象漢末的交州蠻夷仍處在母系社會時代,知母而不知父,且因地處熱帶,常年以採摘為生,缺少農業種植技術。
霍峻點了點頭,說道:“今令陶基入番禺,我親閱其能。若實如子山所言,新郡太守便可由他出任。”
“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