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朔並不想欺騙荊白,在見面談話之前,他甚至已經考慮過向荊白道歉,兩人消除了這點兒誤會和矛盾後,以顯擺炫耀的心態,在自己最為信任的玄士、朋友面前,展示自己如今非凡的修為。
可是荊白今天對他的忖度,強烈的誤會……
讓溫朔的心裡也難免忿忿和警覺——正如他先前對荊白所說的那些話,情義這東西,可架不住幾次的撕裂。
倒不是溫朔心眼兒太小,而是,他必須清晰地認識到,如今的荊白,已然不能單純像是以前那樣作為一個知心的同道好友去看待,他是當代玄門江湖第一人,是沒有實名卻有實望的玄門江湖盟主。
在荊白的心中,一切要以其個人的理想,威望,聲名,乃至玄門江湖為要。
他可以繼續在生意上合作,因為他需要賺錢,去應對以後的家庭生活以及江湖交際;
他可以繼續做同道友人,可以時常坐在一起參玄論道,好似與以往別無二致。
但……
其理念上和溫朔之間的分歧,不再如曾經那般,很容易就可以相互理解、包容甚或是支援,不能再如以前那樣,與胖子的交往中,單純地以友情待友人,以己心處為人。
因為他揹負的擔子多了。
而胖子,卻還是那個胖子。
所以胖子才會選擇了留一手,選擇,讓自己有可能就此遠離玄門江湖事,讓自己和荊白之間相處,不再受玄門江湖所謂道義、所謂公理的束縛,讓這份情義保留下來,少些功利。
沒有了玄法的修為,在玄門江湖上於荊白,缺乏了可利用的價值,以後更多是生意上的合作往來。
想必,荊白也就不會再多為難了吧?
如溫朔思忖到的那般,荊白心中極為遺憾和感慨——感慨的,無非是天才的出現和凋落;遺憾的,則是從此在玄門江湖上,自己失去了一個最強的助力,一個修為高深絕頂的朋友!
“你如今修為盡廢……”荊白感嘆著,又有些不好意思,一語雙關地問道:“那些妖骨,準備怎麼處置?”
溫朔反應極快,也如荊白所瞭解的秉性那般,當即流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呲牙咧嘴地說道:“當然是留給我的徒弟們,將來誰表現好,誰最孝順我,我就給誰……”
“溫朔啊,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些妖骨價值不可估量,總難免會被有心人盯上,甚而不擇手段謀取。”荊白斟酌著,卻又不好直接索要,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如果對你沒什麼用處的話,倒不如賣給我,或者,由我來幫你保管。”
“那不行。”溫朔眯起眼,笑道:“越寶貝的東西,在自己手裡攥著越踏實啊。”
“好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通知我。”荊白笑道:“先說清楚,以咱倆的關係,除非你自己留著或者傳給弟子,以及你那寶貝閨女,倘若要出售折現,你得先通知我……在這個問題上,我得賣一賣自己這張老臉,以及咱倆的交情,沒得商量!”
說著話,他爽朗大笑起來。
溫朔很喜歡這種交情足夠時,這般坦誠的交流、要求。
同意與否另說,起碼不藏著掖著背地裡使壞!
“一定!”溫朔端杯示意,語重心長,鄭重其事地說道:“老荊,我真心把你當朋友,值得信任和託付的朋友!”
“我也是!”荊白點頭,神情嚴肅認真。
溫朔喝下一口酒,終於還是沒忍住說道:“老荊啊,我這人有一說一,你是知道的。其實在我看來,如今你有自己的生意,公司事務又多,而且你在復興的玄門江湖上,已然有了絕對的威望和成就,可以說,當今玄門江湖的復興,你起到了絕對性的作用。所以,如果你現在能夠急流勇退,就此放下玄門江湖上的聲望地位,讓後來者居上,自己半隱,未必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啊。起碼,在日常處事中,尤其涉及到親人、朋友,你就不用被聲名所累,太過為難。而且,你還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更輕鬆的心情,去參悟天道自然,提升己身的修為境界,享受家庭親情的歡樂。”
荊白稍稍思忖,便明白了溫朔這番話中的意思。
他笑了笑,神色間難掩一絲疲累的苦楚,卻極為堅毅地搖了搖頭,沒有明確說什麼,只是端杯示意,喝酒。
溫朔知道,自己再如何勸,也沒用。
這玩意兒就好像有人要勸胖子,以後你別再掙錢了,反正錢已經夠用了……胖子能聽勸嗎?
所以,也就不勸了。
雙方都心知肚明這般心思,於是荊白主動岔開了話題,笑道:“如今被公司事務牽絆著,來一趟京城也算難得,溫朔啊,你看,今天或者明天,安排一下我和馬有城吃頓飯,聊聊天。”
“哦,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溫朔爽快答應,掏出手機給馬有城打了一個電話。
言罷,他掏出手機給馬有城打電話。
荊白夾菜吃著,眼瞼微垂,默默地思忖著之前為溫朔把脈時,氣機在其體內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覺——也算是職業病吧?
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的玄士,正常人偶爾莫名其妙受驚,迅速恢復的狀況,幾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