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溫朔感到困惑的是,接下來,馬曉斌的話就沒有那麼多了,多的呼聲時候都有些拘謹地保持著微笑的沉默,酒量不太好的他,偶爾也會附和著大家,淺嘗輒止地抿一口酒。
而且不到八點鐘,馬曉斌就一臉歉疚和尷尬地向大家道別,先行離開回家了。
溫朔心想,這孩子也不像鄭文江說得那麼嘴碎啊。
如果真如鄭文江所說,兄弟們能夠在相對較短的時間裡,一點點向好的方向轉變,是因為馬曉斌嘴碎,不斷地絮叨著埋怨、提醒、勸說他們進行改變的話,那馬曉斌還真是立了大功。
似乎猜到了溫朔心頭的疑惑,鄭文江笑著解釋道:“是不是覺得我剛才冤枉馬曉斌,那些話有些誇張了?其實原因有兩點,一,曉斌並不是那種動不動就嘴碎絮叨個沒完的人,他一般還不怎麼說話,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或者你主動和他商量,找了個話題,得,非得把你說跑了不行。有一次我們和另一幫人談判,結果曉斌絮絮叨叨一通話說,嘿,還真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生生讓那些人連連擺手,不耐煩地認了錯兒,事後還跟我是,他媽的,打,打不過你們,可是還敢和你們拼一把,講理談判……呸!你們他媽從哪兒弄這麼一小兄弟?那張嘴比潑婦、刁老太太都厲害!嗯,這些就不說了,其二嘛,你可是曉斌心裡的偶像,這傢伙平時和我們絮叨時,張口閉口一哥如何如何,一哥怎樣怎樣,動輒就讓我們向你學習,我靠!”
溫朔詫異道:“文江,以你的脾氣,你沒打過他?”
“嗨!”鄭文江一臉尷尬地看了看在座忍不住笑起來的眾人,訕笑道:“真有一次忍不住打了他,結果,結果……”
說到這裡,鄭文江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劉吉、侯金強、李巖彪三個已經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手拍桌子大笑。
“到底怎麼了?”溫朔愈發困惑,也覺得有些好笑。
幾個人想解釋,卻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鄭文江尷尬得連連搖頭嘆氣,也不好意思解釋。
劉茂和在旁邊和溫朔碰了碰杯,喝下一口酒,笑道:“我聽說過這事兒,也領教過馬曉斌的厲害,我跟你說吧。當時文江受不了馬曉斌的絮叨,一拳把曉斌打得鼻血橫流,然後馬曉斌就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滿臉委屈地看著他,偏生還倔強地不跑,也不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就是不掉出來……”
說著說著,劉茂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溫朔有些不耐煩了——至於嘛,話都說不利索。
啪!
鄭文江輕輕拍了自己一個嘴巴,喝下一大口酒,道:“還是我說吧,靠!”
溫朔看向他。
鄭文江撇嘴攤手,苦著臉說道:“當時是在網咖的辦公室裡,我和金強吵了幾句嘴,把金強給哄了出去,劉吉和巖彪追出去勸金強,曉斌留在屋子裡,把我那一頓說啊!後來我忍不住打了了他一拳頭,結果……提起來我他媽自己都臉紅,曉斌就那麼直勾勾地一直看著我,任憑我怒罵哄他走,就是不動!你想想,一兄弟像個受了委屈的娘們兒似的,歪著腦袋瞅著你,就那麼瞅著,哎喲,別提了,想起來我渾身就發麻,就像是聽到拿著泡沫板在玻璃上摩擦的聲音……關鍵是咱還真理虧了,那天和金強吵吵也怪我,曉斌說我那一頓也都是對的,更讓我頭大的是,他起來和我打一架,或者我不還手讓他打我一頓也行啊,嘿,他就那麼瞅著你,也不吱聲了,那委屈的模樣……”
“這也沒什麼好笑的吧?”溫朔已然露出了歡快的笑容,他能想象到當時鄭文江這號暴脾氣的主兒,抓耳撓腮氣得跳腳又無奈的模樣。
“我,我和劉吉、巖彪好大一會兒回來了。”侯金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們仨就站在門外,隔著視窗看著裡面,哎喲喂,文江氣得直蹦,在曉斌面前上竄下跳,一會兒吼罵,一會兒又哀求,還抓著小斌的手往他臉上打,求曉斌打他……”
“我他媽從來沒見過文江這副德行!”劉吉拍著桌子笑道。
“倆小時!”李巖彪捂著肚子吭哧吭哧地笑著說道:“整整兩個多小時啊……”
鄭文江哭喪著臉說道:“那,是一種折磨,極度殘忍的折磨……”
“最讓我生氣的是,他,他媽的馬曉斌他還一直是那副委屈的模樣,見我氣得抓狂,劉吉他們在外面笑得砸門,在地上打滾,馬曉斌他還一臉不明所以的困惑樣子,還問我怎麼了……”
聽到這裡,溫朔也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想當初東雲一中僅次於一哥溫朔的鄭文江,敢打敢拼懼過何人?便是對一哥,也曾生出過取而代之的念頭,可以想見其人之心性何等桀驁;述今朝,鄭文江在東雲縣城絕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帶領著劉吉等一眾人從撿破爛收廢品開始,短短三四年的時光便陡然崛起,成為東雲縣城裡響噹噹的有為青年,各個手裡存了數十萬近百萬的現金,還有擴大規模後的廢品收購站,有幾家網咖,兩家快餐店……
誰能想到,鄭文江會讓一個老實巴交,只是嘴碎的馬曉斌,給折磨得跳腳撞牆自己扇耳光?
馬曉斌也算是個人才了。
“劉村長,你是怎麼回事兒?”溫朔看向劉茂和,道:“剛才你一進來,似乎也有點兒怕馬曉斌那張嘴?”
“我啊,是被他們平時說得給嚇到了。”劉茂和笑著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