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晝長夜短。
溫朔抵達棲鳳市火車站時,已經是七點多鐘,夕陽卻仍舊在掛在西邊的天際上威風凜凜地散發著炙熱的光芒。
戴著遮陽帽和墨鏡的溫朔,第二次來到棲鳳市,不再吝嗇摳門兒節約儉省乘坐通往棲鳳山的專線大巴,出火車站就直接叫了輛計程車,趕赴棲鳳山下的迎鳳鎮。
抵達迎鳳鎮時,夕陽才落在了地平線上,依依不捨地望著繁華人間。
來到那座普普通通的小樓宅院門前,溫朔看到,街門外的寬敞街道旁,停放著兩輛黑色的轎車,一輛是奧迪,一輛是賓士——與去年來時相比,街門外左右重新修繕過,不再是隨意鋪墊的碎石亂土,而是用了磚石鋪墊,還特意做出了磚石的縫隙,以便生長出綠油油的雜草。
院牆外,也種上了幾棵石榴樹,正值繁茂時節,有已然結成的小小石榴,也有正盛放的鮮紅花朵。
“鞏一卦有錢了!”胖子站在街上感慨著。
有了錢,才能把家宅內外好好裝飾修繕,於是原本普通還有些陳舊的宅邸,經過修整院牆外的環境,有樹有草,就把陳舊院落給點綴得,有了那麼點兒古色古香的意境。
門口停放著兩輛高檔轎車……
嗯,應該是來找鞏一卦算命的有錢人,自然還要奉上一份厚厚的利財。
正如荊白所說,和平盛世年代,玄門江湖復興。
沒有和平盛世的繁華富饒,民眾們生活貧困吃了上頓沒下頓,再逢亂世隨時都會亡命,誰還有心思、有錢,去請大師作法算命?有什麼邪孽異物作祟,都恨不得把邪孽異物抓起來吃掉,或者直接拼了命去硬抗……
玄門江湖中,宗門流派、世家也難找傳承,都在努力填飽肚子保命,誰還有心思考慮傳承,為家裡多添一張奪食的嘴?
如今,國家和平數十年,國力蒸蒸日上,民眾愈發富裕,就開始追求更高質量的生活,也開始把心理的關注點轉移,越有錢越惜命、惜財、惜權勢、惜名望……沒錢的又希冀著什麼時候有錢,學著那些富人去燒香拜佛看風水,總覺得是風水的原因,又或是招了什麼玩意兒運氣不順等等。
人心的迷亂,複雜,物慾橫流道德敗壞時,種種魑魅魍魎邪孽異物也就開始滋生。
別的不說,一些相對落後的鄉下農村,偏遠地區,各式各樣的小廟越來越多,一棵樹上坤一塊紅布就能引來眾人的膜拜供奉——老韓頭說過,世間本無鬼,是人心有鬼,此“鬼”非彼鬼,人類複雜的精神信仰,錯亂的意念,生惡,從而造就出了更多偶然的巧合,很多本該自然消散的陰邪之氣、陰煞之氣,偶得這種無聲無息無形的信念,便成了可以長存的邪孽異物。
說白了,這就像是人們信仰的神一樣,什麼是神?
信的人多了,就是神!
玄門江湖復興,邪孽異物增多……
就像是一個相輔相成的規律——同時,也都必須要有長久的和平年代做為肥沃的滋生土壤。
溫朔正自感慨時,身後傳來了腳踏車鈴鐺的響聲“叮鈴鈴……”
他回過神兒,便看到一位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騎著一輛腳踏車停在了他的身旁,笑眯眯地說道:“大哥哥,你是算命的嗎?”
“唔,我來拜訪鞏先生。”溫朔微笑道。
“您還是明天再來吧。”少年搖頭嘆氣地說道:“門前有車,肯定有人在求卦,我爸每個月只開三卦,正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你明天早些來預約二十五那天的卦。”
溫朔愣了愣,感情這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是鞏一卦的兒子啊。
呵,小夥子說得頭頭是道,而且一副同情理解的模樣,讓溫朔頗為喜歡,笑道:“原來是鞏先生的愛子,無妨,我在門外等一會兒,你先回去,待鞏先生的客人走了,告訴他我在外面等他,哦對了,你就說,我姓溫。”
“你認識我爸?”少年歪著頭問道。
“老朋友了。”溫朔灑然一笑。
“嘖,大哥哥你看起來這麼年輕,我爸都快成老頭子了,怎麼可能和你是老朋友?”少年撇撇嘴,扭了扭因為揹著厚重書包而有些發酸的肩膀,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想來找我爸拜師的,對不對?”
“嗯?”溫朔哭笑不得,卻是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看來找你爸拜師的人,還不少哦?”
少年翻了個白眼,道:“反正單是我見過的,就有七八個了。”
“那你呢?”
“什麼?”
“你爸是不是把他的本事,傳授給你了?”溫朔笑眯眯地問道。
少年嘁了一聲,不屑地說道:“我才不學這些迷信的東西,也就你們這些好吃懶做,就想著不勞而獲的人,才會學這些東西……我將來是要做科學家的。”
“喲,有志氣,佩服佩服!”溫朔豎起了大拇指,打趣道:“那你怎麼不說說你爸,讓他改行做點兒正經營生?”
“我和我媽說了他多少年了,沒用,他整個人都迷進去了,唉。”少年頗為老成地嘆了口氣,旋即聳聳肩,道:“現在我們也想開了,反正能掙到錢,就隨他去吧。”
溫朔忽然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候,可不就是因為這樣的認知,才漸趨疏遠了常年在仙人橋頭擺攤的老韓頭嗎?
於是他愈發喜歡這個小夥子了,道:“你是不是,還覺得他做這一行,挺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