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滿為患都排隊等著上網嗎?
這都上午十點多了,為什麼這麼冷清?
李彬看出了二姐神色間的擔憂和困惑,稍作思忖後,最先反應過來,微笑道:“快過年了,學生們早已放寒假回家了,所以現在肯定是他們網咖的淡季。”
“哦。”李琴點了點頭。
“咱們進去吧。”
姐弟二人拾階而上,推開門走進網咖。
高嶽的眼睛盯著電腦,雙手噼裡啪啦敲打著鍵盤,一邊隨口說道:“一臺機子每小時十五元,幾位?”
“小夥子,我們找溫朔……”李彬和藹道。
李琴已然扭頭四顧著往裡面看,想找到幾個月沒見的兒子,卻只看到滿屋子黑屏的電腦、桌椅,除此之外,只有兩個戴著耳機,把鍵盤敲得劈啪響的年輕人。
高嶽把視線從螢幕上移開,打量了一下來人,立刻想起這位款爺範兒十足的大叔是誰了,趕緊起身熱情萬分地說道:“這不是舅舅嘛,您怎麼來啦?快快,到裡面坐……”
“唔,不客氣不客氣,溫朔呢?”李彬和藹道。
“我們老闆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高嶽小跑著拉過來兩把椅子請二人落座,一邊略有些疑惑地看著李琴,微躬著身子,禮貌問道:“阿姨您是……”
李琴微笑道:“我是溫朔的媽媽。”
“哎喲,是阿姨您啊?這話怎麼說的……”高嶽轉身小跑著去拿暖壺和水杯,一邊朝裡面嚷嚷:“胡志陽,胡志陽你大爺的別睡了,快點兒起來,阿姨和舅舅來了!”
“誰?”胡志陽在裡屋翻身而起,聽著高嶽的聲調高,又有些急促,趕緊披上衣服拉開門走出去。
這邊高嶽已經給二人倒上了水,見胡志陽出來,馬上給他做介紹。
自然又是一番客氣禮貌的問候。
溫朔心痛如絞地蹬著三輪大采購回來,遠遠看到網咖門口停放的黑色桑塔納轎車,不禁訝然:“今兒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舅舅怎麼來了?”他加快速度到網咖門口停下,隔著玻璃門,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裡面喝著熱水聊天的母親。
穿著件紅黑格子的上衣,黑色的褲子,因為裡面套著自己縫製的厚實棉衣、棉褲,所以撐得緊繃繃的,顯得格外臃腫,腳穿棕色雪地棉鞋,長頭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圍著一條老式的土黃色棉圍巾。
“媽!”
溫朔大叫一聲,跳下三輪衝進了網咖。
李琴手一抖,趕緊故作鎮定地把水杯放下,扭頭看著衝進來的兒子,然後慢慢站起來,滿面慈祥地說道:“快過年了,媽知道你忙,所以和你舅舅過來看看你。”
“媽……”溫朔哽咽著說不出話,淚水奪眶而出——他想忍住,因為網咖裡還有兩位顧客,高嶽和胡志陽也站在旁邊,可就是忍不住——丟臉,又如何?
幾乎所有認識溫朔的人,都覺得他很堅強!
但誰又知道,被堅硬外殼包裹著的內心深處,是膽小和懦弱,以及對母親深深的依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從小沒出過遠門,來到京城之後,又接二連三地遇到各種困難,他硬著頭皮咬著牙,在外人看來頗為輕鬆地見招拆招,盡數化解困難,承受著極大的壓力,投巨資開網咖……所有的恐懼、擔憂、壓力、委屈、無奈以及堅強勇敢,在見到母親的這一刻,瞬間以流淚哭泣的方式,盡情宣洩了出來。
“站好!”李琴流著淚,卻是板著臉沉聲斥道:“哭什麼?”
“哦!”溫朔立正,滿臉淚水,滿臉歡笑,還有那麼一絲撒嬌賴皮的意味兒,咧開嘴哽咽著笑道:“媽,我想你啦!”
“也不怕人笑話!”李琴板著臉道:“我都替你臊得慌!把臉上給我擦乾淨了!”
“是!”溫朔立正敬禮,抬手用沒顧得摘下來的棉線手套在臉上使勁抹了幾把。
站在旁邊的高嶽和胡志陽,起初看到溫朔哭,還感覺有些尷尬、好笑。
此時此刻,他們突然也想家了,想家裡的父母、親人。
於是眼眶泛紅,鼻子發酸。
要過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