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蘭尖著嗓子嚎叫道:“沒天理啦!沒王法啦!人被他們打了,店被他們砸了,當姐夫的卻不讓我們上醫院……你這官做得可真是了不起啊,你大公無私咱不能說啥,但你不能不講道理,胳膊肘子往外拐吧?我不管,今天誰來做這個和事佬,都不行!明說吧,我們老金家可不是什麼吃鼻涕喝濃的慫人……”
郭永安懶得理會姚春蘭撒潑,他盯著金祥,很認真地說道:“我現在就問你,聽不聽我的?”
金祥還從沒見過,姐夫用如此認真嚴肅的態度對他,甭管他這個市場主任的官帽子是大是小,今天,卻讓金祥真切感受到了什麼叫官威——那神情、氣場、話語所彰顯出的不容置疑的權威,確確實實給金祥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姐夫,你得給我一個解釋。”金祥氣勢已弱。
“哼!”郭永安冷冷地說道:“不想倒黴的話,就管好你的媳婦兒!然後過來做調解!”
言罷,郭永安扭頭就走。
派出所李所長一臉苦笑地搖搖頭,勸慰了金祥幾句,又走到另一邊和坐在輪椅上的劉茂和說笑了幾句,便親自推著劉茂和的輪椅,往辦公樓裡走去。
姚春蘭見狀愈發氣不忿,正想要再發作,冷不防卻被轉過身來的丈夫抬手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了臉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東西!趕緊滾回去收拾店鋪,事情處理完之前,你他媽敢出店門,敢亂嚼舌根子,老子打斷你的腿!”
“哎我說祥子,你咋就……”顫顫巍巍的老太太見狀,當即要為女兒做主。
“咋了?還嫌惹得事小啊?”金祥瞪著眼睛吼道。
老太太不敢吱聲了,姚春蘭的妹妹、嫂子、外甥女……全都嚇得戰戰兢兢,哪兒還敢站出來叉腰跳腳尖利著嗓門兒,做那指手劃腳幫忙出氣的孃家人?
市場辦公樓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
劉茂和、李琴,正在接受警方的詢問,做筆錄。
無非是講一下事情經過之類的,李琴倒也不瞞著,實話實說——把經驗十足的劉茂和給急得幾次打斷她,替她說,又幫著圓了幾句,反正怎麼樣對己方有利就怎麼樣說。
負責詢問做筆錄的李所長哭笑不得,卻也沒制止劉茂和的行為。
這年頭,類似的治安案件,尋常地方基層派出所在辦案尤其是做調解時,詢問筆錄基本上就是個樣子貨,把涉事雙方隔離開,分別詢問之後,大概得出事件的子醜寅卯,然後從中做調解,吃虧的一方要多少賠償,打贏了的一方打算賠多少……
當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派出所是要罰款的,罰款數額嘛,視情況而定。
最後調解不成?
那就不能怪咱們派出所不講人情,走法律程式吧,該拘留的拘留,該判刑的將案情移交上級,法醫鑑定傷情,檢方開始走程式訴訟、最終由法院判決。
一般情況下,沒人會傻乎乎地不接受派出所的調解。
原因嘛……
大家都懂。
市場主任辦公室裡,郭永安看著這個非常有頭腦,做事圓滑老於世故的小舅子,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好再狠狠地訓斥他了,道:“祥子,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憋屈,感覺丟了面子,但事情鬧下去,對你,對我,都不好,明白麼?”
金祥一臉疑惑地看著姐夫。
郭永安知道,不是金祥一時腦子糊塗,而是這些年太順風順水,慣出毛病了,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天時地利人和,諸多方面的巧合,把李琴和他兒子的事蹟,傳遍了東雲,整個臨關地區,甚至全省,前些日子電視、報紙上,到處都是關於她和她兒子的新聞,這,你也很清楚吧?所以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典型、榜樣,幾乎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地同情、欽佩她,政府也樂意打造這樣一個人物,給予民眾們更多的希望。這一陣熱乎勁,到現在還沒過去呢,而你,卻冒天下之大不韙欺負了李琴,事情一旦傳開,那你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不但沒人敢幫你說話,反而會有很多人落井下石,相關部門必然會拿你做典型,從重從嚴地辦你——想想白紅升,是怎麼倒臺的?你比白紅升又如何?”
“我……”金祥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神情苦澀地說道:“這不是他孃的走背字兒嘛!今天我正好出去送貨了,沒在家,結果那敗家娘們兒就傻了吧唧地讓孩子們去幹了這麼一出蠢事。不過,事情鬧成這樣,咱不能不追究啊,否則也太讓人笑話了,以後還怎麼在農貿市場待下去?雖然李琴家裡窮,但咱可以找劉茂和算賬,還可以找那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混賬小子們啊。再說了,這事兒真的傳開,對她李琴就有好處嗎?到時候所有人一看,哦,感情你李琴也是個能耐人嘛,有劉茂和這號惡霸村長撐腰,有一幫地痞小流氓幫著打架,仗勢欺人把合法經營的店鋪都給人砸了……”
金祥越說越氣,越說,越覺得自己思維敏捷開闊——這還真是個要挾對方的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