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溫朔,除卻鄭文江坐在壓著籃球架的石板上沒起身,其他人都紛紛起身:
“一哥。”
“一哥來了,聽說你明天就要去京城,用不用我們送?”
“一哥,咱們今兒中午湊錢去飯店搓一頓,就當給你送行吧?”
“一哥!”
……
溫朔從三輪車上下來,笑呵呵地擺手和大家打著招呼,一邊走向坐在石板上的鄭文江,到他面前站定,也不說話,只是笑眯眯地看著神色不大好的鄭文江。
所有人,立刻不說話了。
場間氣氛微妙起來。
大家多多少少都已經聽說了鄭文江和劉吉、侯金強、李巖彪之間的分歧,有心裡支援鄭文江的,也有支援劉吉他們的,還有,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熱鬧,再說了,就算是想管,也得有那個資格去管他們兄弟之間的分歧啊!當然還有個別兄弟心裡忿忿著,你們幾個都已經畢業步入社會了,就找其它工作賺錢去唄,幹嘛還要摟著校園收廢品撿破爛的盤子不撒手?留給我們這些還在上學,還需要勤工儉學的兄弟多好,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忒霸道了吧?
但只有溫朔,在得到這則訊息的第一時間,就猜到了鄭文江那點兒沒出息的小心思——這傢伙想要一個人,不靠任何兄弟朋友,把活兒全乾了,當然把錢也就全掙了。
說起來有些可笑,但鄭文江絕對幹得出來。
表面上看,鄭文江是想自己做老大,然後抽取利潤中的大頭,事實上,就是要讓兄弟們不滿,卻又不敢和他硬碰硬,然後只能賭氣把攤子扔給鄭文江,讓他知道一個人幹不成。
問題是,鄭文江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幹得了!
以往兄弟們都是學生,不能影響了學業,所以時間上不太寬裕,就需要大家一起動手忙活著。而現在畢業了,所有的時間都可以用來幹活兒,當然可以幹更多,無非是辛苦些罷了。
在鄭文江看來,辛苦點兒不算什麼,重點是能多賺錢。
不是溫朔的心腹,根本不清楚這裡面的利潤有多大——高中三年,尤其是到了高二後半學期,溫朔打下的地盤徹底穩定下來後,平均每個月,溫朔能拿到五百元,比母親李琴的工資都高,而鄭文江、李巖彪、劉吉、侯金強每個人又能分到二百元,再有分給其他兄弟們大概每個月總計也有七八百……
算下來一共是多少?
每個月穩穩當當有兩千多元的利潤!
這年頭,在建築隊幹活兒,大工一個月才六七百塊錢,小工搬磚和泥累死累活一天十幾塊錢。而一個月兩千塊錢,那是效益良好的國企職工的工資收入!
所以,也就可以理解家境貧困的鄭文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安靜微妙的異常氣氛,讓鄭文江終於憋不住,起身尷尬道:“朔,有些日子沒見了。”
溫朔似乎就在等鄭文江主動開口和起身問候的態度,他點點頭,開門見山地說道:“我聽說,你想把一中和清河路派出所附近商鋪的廢品盤子,獨吞了?”
言罷,他施施然從鄭文江身旁走過,坐到了乾乾淨淨的石板上。
“也不是獨吞,就和以前咱們這幫兄弟中,有你當頭兒似的,總得有一個說了算的人,對吧?”鄭文江訕笑著,稍稍猶豫後,咬牙神態堅決地說道:“朔,你喜歡有一說一,我也不繞圈子了!如果你沒考上大學,和我們一樣留在縣城,那沒得說,這盤子裡的大頭還是由你拿,可你現在要去京城上大學了,總不至於,你人走了,還想繼續從這盤子裡分一杯吧?那,不合適。”
溫朔答非所問地說道:“文江,這些地盤,是誰打下來的?”
“你!這我承認。”鄭文江從兜裡摸出一包石林香菸,抽出一顆甩給溫朔,自顧自點著了,挨著溫朔坐下,吞雲吐霧地說道:“可你也得承認,這三年無論是針對學生,還是校外混混,我鄭文江沒少給你出力,哪次打架都衝在最前面,從來沒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