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內和院子裡又走走看看了一番後,溫朔回到客廳,站在了堂桌前,微抬頭觀賞那副畫。
他進家之前,希望能再找到些什麼。
因為修行至今,雖然有著明顯的進展,感應到了氣機,開啟了天眼,並進一步開始嘗試儲存真氣,而且身體機能生成真氣的量,也有了細微的增加,但以目前的修為水準,還遠遠達不到可以隨時隨地起壇作法的程度,就連書符都很難,充其量也只能開啟天眼,卻又做不到長時間的天眼觀異象。
而能夠助其作法,封存有陰邪之氣的三枚銅錢,已經用完了。現在手裡,只剩下一張護身辟邪符,兩張六爻接天符。
明天就要去京城了。
從小到大,溫朔最遠也就是這次去了趟青坪縣的雙女山礦區。以往的生活中,還沒感覺有什麼對遠走他鄉的情緒,可直到馬上就要遠行時,才發現自己心裡竟然生出了一些惶然,倒不是害怕,而是對未知的無措緊張。
所以,他本能地想要讓自己多一份保障,以防不測。
而玄法,毫無疑問成為了他現在最大的依仗。
可惜修為不足,能助力作法的寶貝沒了,就連符也只有三張,還是特定功效的符籙。
所以他抱著一份希冀來到了老宅。
也許,料事如神的老韓頭,生前還留下了什麼東西給我?
可惜找了幾圈之後,自信氣機感應已然相當敏銳的溫朔,卻沒有發現任何能夠助自己作法的寶貝。倒是這幅掛在正堂的畫上,隱隱然有那麼一絲細微的靈動,很自然地與天地相參,可惜這淡淡的不易察覺到的靈動,並不是能夠助玄士作法的真氣又或陰邪之氣,而是,作畫者在繪製此畫時,心神沉浸畫作中,畫中寄託了作者當時的心境、思想,傾情投入,自有靈動。
如果不留心,或者不仔細端詳的話,沒人會覺得這幅畫哪兒好,普通至極。但哪怕是尋常人,站在畫前用心端詳,也會漸生出身臨其境的感覺,半山腰輕風習習,遠觀淺雲如紗,仙鶴翱翔而至,停落松下小息,晴空如洗,春意盎然……
而畫中人,那位老者正自悠然下山,不回想山巔風景壯闊,不思量山下紅塵世俗。
何處是家,何處落腳?
無盡天涯,處處是天涯,處處可為家。
灑脫!
站在畫前出神觀賞許久之後,溫朔忽而生出了把這幅畫撕掉的衝動——大爺的,這畫裡的意境,好像有那麼點兒勾引老子看破紅塵出家的意思啊?
但好歹也算是解開了心頭惶然,心緒敞亮多了,所以溫朔很大度地決定饒這幅畫一命。
走出堂屋,鎖門,撐著雨傘走到影壁牆前時,他忽而又想到了什麼,急急忙忙返身回去開啟屋門,站到太師椅上小心翼翼地把這幅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掛畫摘下,到東屋拿了破舊的雞毛撣子,輕輕撣去畫上灰塵,然後捲起來,拿破被單裹好,再套入一個塑膠袋中,本想著立刻拿回家去,但考慮到一會兒還得去老韓頭的墳上,所以他把裝好的掛畫放到了床下,這才出門上鎖,打著傘離開了老宅。
他琢磨著,這幅看似普通的畫,雖然沒有落款和繪作時間,但既然能有靈動之意,說不得就是某位大師的手筆,而且也不知道這幅畫繪成至今有多久了,萬一是件古畫……老韓頭鰥獨灑脫,心境超然,或者說是老糊塗了,可以把值錢的東西不當回事兒,就那麼堂而皇之掛在屋子裡,溫朔自覺沒那份心境,也沒那麼傻!
幾個月時間過去,河堤上那座孤零零的墳頭上,已經長滿了青草,但墳頭明顯被填土加大,周邊鋪磚,還立起了一塊青石雕刻而成,高出地表一米五左右的墓碑。
不用問,肯定是劉茂和乾的。
溫朔心裡暗暗地罵了兩句劉茂和這個蠢蛋,這不是他孃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也難怪,別人會懷疑,會議論,劉家營村流言四起……
溫朔歪著頭用脖子和肩膀夾住雨傘,右手從提著的塑膠袋裡取出兩沓燒紙,再交回左手中,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燒紙,待火勢漸旺,才蹲下身慢慢放在了墓碑前那幾塊平鋪的紅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