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在岑州停留了一個多月,這段日子裡,期間她和梅影坐鎮府衙,為前來諮詢的百姓答疑解惑,還親自監督官差發放賑災糧,確保足斤足兩。與此同時,夏侯紓走訪了附近的三個重災縣,實地考察當地的賑災成效。沃野萬里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灰燼,幾個年幼的孩子在田間奔跑,追逐著幾隻倖存的蝗蟲。
岑州的蝗蟲災害已經基本消除,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開鑿河道。
夏侯紓並不瞭解和擅長水利工事,於是她讓錢興海召集了岑州府精通地形勘察和水利工事的匠人以及各縣鄉紳一起來開會商量。一則尋覓合適的開挖點,明確開挖路線;一來是請工匠們找到合適的開挖點,確定開挖路線;二則曉以大義,讓鄉紳們知曉這是一項惠及民生的大工程,請他們慷慨解囊,把沿途的田地貢獻出來,作為河道。眾議紛紛,經數度斟酌,最終確定了一條比較完美的開挖線,於是錢興海趕緊寫了摺子上報朝廷。
岑州蝗害已除,治水之計當速行。夏侯紓雖非水利之才,然明事理,知人善任。乃命錢興海召集岑州府內外精通地勢勘測與水利之匠師,及各縣鄉紳,共商治水大計。一則尋覓佳地,定路線;二則曉以大義,使鄉紳明晰此舉為民之大計,需慷慨獻地,以為河道。期盼朝廷速批,早降恩旨,使岑州百姓早享水利之利。
上奏的摺子送出去後,夏侯紓也沒有閒著,她讓岑州府的官差們先開始徵地,提前為開挖河道做準備。官差們十分納悶,開挖河道是大事,朝廷都還沒有批覆,特使卻這麼大膽,顯然這特使的身份很不一般。
錢興海是個獨具慧眼、反應敏捷的人。他注意到夏侯紓和梅影等人行事果斷、從來不畏手畏腳,於是對她們的身份產生了懷疑。然而,夏侯紓的隨行人員口風十分嚴謹,無論錢興海使用何種手段,都無法從他們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資訊。再加上夏侯紓一副年輕模樣,除了所謂的特使這個虛職,沒有其他任何實際官職。甚至連他的生平、父母兄弟的情況都十分神秘。這一切不由得讓錢興海心生疑惑,他默默地猜測夏侯紓是否就是與天子關係密切的紀王獨孤律,這次是代替天子微服出巡來賑災的。有了這個認知之後,錢興海對夏侯紓等人的態度變得更加殷勤,事事親自過問,生怕自己說錯話或招待不周。
夏侯紓很清楚錢興海的想法。像錢興海這樣善於專營,喜歡追逐名利的人,夏侯紓向來不屑一顧。然而,考慮到錢興海作為一方父母官,確實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她也願意多假以辭色,多安排一些既不會讓錢興海太為難,又能讓他覺得受到重視的活兒給他,同時也為自己減輕了不少負擔。
起初,錢興海滿心歡喜,覺得特使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對他的高度認可和看重,於是他就像一隻辛勤的小蜜蜂,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察覺到事情並非如他所想象的那樣簡單。儘管他做得無可挑剔,但特使除了例行公事般的幾句讚揚外,並沒有給予他更多的關注和支援。
錢興海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失落,他開始意識到,僅僅依靠努力並不能贏得特使的青睞。他曾試圖尋找機會親近特使,但始終未能如願。這使他感到迷茫和無助,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能更進一步。不過,錢興海並沒有因此放棄。他知道敷衍了事不是他的處事原則,所以即使心中苦悶,他仍然堅守職責,一絲不苟地完成每一項任務。同時,他也學會了適時的陪著笑臉,希望以此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機會。
朝廷很快就給了明確的回覆,天子同意岑州府組織災民開挖河道,還派了兩名具有豐富水利工事修築經驗的工匠前來指導,同時還表揚了岑州府的各級官員,尤其是錢興海,直言他們以工代賑的法子十分妥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不僅解決了災民們當前的生計,穩定了災情,防止百姓四處流竄,還將惠及了子孫後代,為岑州府恢復“南祁糧倉”的盛況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還誇他是個為民著想的好官。
錢興海心情大好,他深知這並非他的功勞,而是夏侯紓對他的恩賜,於是趕緊又帶著厚禮去謝了夏侯紓一通。
夏侯紓照例是沒有收下他的厚禮,只是鼓勵他在其位謀其政,當好父母官,造福一方,將來有的是升遷的機會。
錢興海把她的話當成了一種許諾,當即感激得連連叩首,回去之後就更加賣力地推進河道開挖的事宜。
眼看開鑿河道的事已在岑州府各級長官的部署下如火如荼地展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夏侯紓滿意地鬆了口氣。於是,她放下心中的重擔,先回宮去了。
回到京城時,已是七月中旬,烈日如火,酷暑難耐。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宮裡也發生了幾件大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剛晉封為端妃的霍柒柒。
據說,霍柒柒利用宮人的疏忽,先是悄悄前往冷宮,親自給已經精神錯亂的堂妹霍玖玖灌下了一杯毒酒。連同那個照顧霍玖玖的老嬤嬤也未能倖免,兩人當場斃命。
隨後,霍柒柒又去了一趟景華殿,面容平靜地向姚貴妃講述了自己是如何精心策劃並毒死了霍玖玖,以及霍玖玖臨死前的慘狀。原本就臥病在床的姚貴妃聽聞此言,驚恐萬分,失足從床上滾下,不慎摔傷了胳膊,至今依然無法抬起。
霍柒柒與霍玖玖當年的恩怨並未昭告天下,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只聽說霍玖玖是不小心害得霍柒柒滑胎,最後天子仁慈,沒有對霍家五房進行清算,只是將霍玖玖打入了冷宮。而霍玖玖在冷宮待了那麼多年,世人早就將她忘記了,所以她是生是死,誰也不會去在意。此番被毒殺,也是在第二天才被人發現。
這一事件震驚了整個宮廷,人們對霍柒柒的殘忍行徑議論紛紛。
獨孤徹聽到冷宮傳來的訊息時,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讓祝成鴻找了幾個人去冷宮收拾殘局,然後隨便找了個亂葬崗把屍體給埋了。
霍柒柒深知獨孤徹對她的忍耐已達極限,而她心中的仇恨也已基本得到解脫,所以在得知霍玖玖被遺棄於亂葬崗後,她抱著自己當年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縫製的肚兜長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她毅然踏入明臺殿,懇求陛下念在霍家的往日功勳,以及她喪子後心疾難愈的份上,允許她剃度出家。
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所以獨孤徹並未猶豫,便恩准了。
隨後霍柒柒就出了宮,在京中的報業寺出家為尼。
姚貴妃自從被霍柒柒恐嚇之後,夜夜被噩夢纏綿,幾乎夜不能寐,整個人很快就消弭下去,再也不復昔日的光彩。
另一件令人擔憂的事情,便是剛出生不久的小皇子經歷了一場嚴重的疾病。
作為早產兒,小皇子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如同齡的足月孩子,這使得佟皇后倍感憂心。儘管她傾盡全力地照料,小皇子還是頻繁地生病,甚至一度數日高熱不退。獨孤徹和佟皇后四處尋訪名醫,終於成功地穩住了他的病情。然而,這場疾病對小皇子的健康造成了深遠的影響。他的反應比以前更加遲鈍,除了喝奶和哭鬧時略顯生機,大部分時間都無精打采,如同一個木偶。
夏侯紓一邊聽云溪事無鉅細地彙報著,一邊洗漱打扮。這一個多月來,她每日穿著男裝在岑州忙碌奔波,都有點不習慣女子的這些釵環珠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