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尚未出生就已經萬眾矚目,牽動著朝野上下的心,如今提前來到這個世界,自然是備受關注。只可惜他早產了近兩個月,身體的各項功能尚未發育成熟,反應也相對遲鈍,就連哭聲都不如其他初生的嬰兒響亮。因此,不論是獨孤徹,還是景華殿的眾人,臉上都沒有多少喜色,反而一個個愁容滿面。
夏侯紓對此持冷眼旁觀的態度。倒不是她冷漠,而是因為獨孤銘是姚貴妃的孩子,所以她親近不起來。而且她自己就是個早產兒,還生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季節,不也好好地長大了嗎?只不過,比起那些足月降生的孩子,多遭些罪罷了。
小皇子投胎在姚貴妃的肚子裡,就是他的榮幸,也是他的不幸。
在整件事情中,最令人痛心的是,不僅這個無辜的孩子遭受了無妄之災,同樣受到傷害的還有毫無背景的孟才人。
孟才人住的翠微殿在後宮的西邊靠近宮牆的地方,平時比較僻靜,與位於東邊的景華殿之間隔著數十座大小殿宇和偌大的鑑明湖,而她本人也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性子,平時更是鮮少出門。她的侍女硃砂見她太悶了,就撿了一條小狗來養著,給她做個伴。
孟才人住在後宮西邊靠近宮牆的翠微殿,這個地方平日裡幽靜寧謐,遠離了宮殿中心的繁華喧囂,少有外人打擾,與位於東邊的景華殿之間隔著數十座大小殿宇和偌大的鑑明湖。孟才人並非熱衷於宮廷的繁華與熱鬧之人,平時很少走出自己的殿宇。她的侍女硃砂見她太悶了,就撿了一條活潑可愛的小狗來養著,給她做個伴,希望能給孟才人排解寂寞,帶來些許歡笑。
那是一條性格很溫順的細毛白犬,身型不高,體量也不算大,並不引人注意,但卻十分通人性。小狗的到來,給翠微殿帶來了生機與活力。孟才人起初對養寵物有些猶豫,但在硃砂的勸說下,她慢慢接受了這份意外的陪伴。小狗在殿內歡快地跑動,不時地用它那溼潤的舌頭舔舐主人的手心,為孟才人的生活帶來了無盡的樂趣。
孟才人悉心養了它一年多,每日相守相伴,感情十分親密。沒想到那天,孟才人就午睡了一小會兒,狗就不見了。她心急如焚,立刻喚來硃砂和翠微殿的宮女,找遍了附近的殿宇和花園,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愛犬,卻迎來了一隊帶刀侍衛。
侍衛們說孟才人豢養的惡犬衝撞了姚貴妃,導致姚貴妃早產,情況十分兇險。他們已經就地處置了那條瘋狗,現在奉命來捉拿孟才人到御前問罪。
孟才人當即大腦一片空白,還來不及喊冤和辯解,就被送到了掖庭獄,嚴刑拷打,逼她說出自己的作案動機和具體佈置。
對此,獨孤徹也沒有多問。但幾乎所有人都看得明白,這件事裡有蹊蹺。
翠微殿和景華殿隔著那麼遠,孟才人的狗就算是一時貪玩跑了出來,可它哪裡都沒去,也沒有人在路上見過它,為什麼它偏偏就去了景華殿,而且正好就撲向了身懷六甲的姚貴妃呢?
這件事情絕對是人為。但如果說背後的指使者就是孟才人的話,也說不通。誰做壞事要用自己的愛犬啊?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然而,獨孤徹沒有發話,誰也不敢多問,更沒有人敢與孟才人沾邊。
掖庭獄那種地方,夏侯紓再熟悉不過了。從前,她就在同樣的地方迷茫而無助,回憶起那段經歷,她至今仍然心有餘悸。這個陰暗而潮溼的地方,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氣息,讓她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
孟才人被送到了那裡,就算她是無辜的,也可能被屈打成招。
事情發展到現在,重點不是誰是兇手,而是需要快速找到一隻替罪羊來為皇子的早產買單,早日平息風波。
孟才人就是那隻完美無瑕的替罪羊。
孟才人被送到掖庭獄的第二天夜裡,夏侯紓喬裝打扮,親自來到這個陰暗潮溼的地方。此時的孟才人已經受了刑,幾乎遍體鱗傷,露在外面的肌膚沒有一處是好的。就連她那雙曾經靈巧而能製出奇香的玉手,也被摧殘得血肉模糊,彷彿稍微一動,就會引發鑽心蝕骨的疼痛。
夏侯紓看到這個情景,心中不禁感到一陣刺痛。從前的她,也是在這樣暗無天日小黑屋裡,求助無門。她聞著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疲憊地昏睡過去,然後又疼醒過來。那時候的她,想過無限種可能,可是孟才人卻什麼都不敢想。
“事情已經過去兩天了,你的心裡有數嗎?”夏侯紓開門見山地問。她覺得孟才人是個聰明人,他們之間的對話也不必拐彎抹角、藏著掖著,攤在明面上來說,或許很多事情反而就能找到答案。
孟才人像塊朽木一樣躺在鋪著稻草的地上,每一寸肌膚都像被風霜侵蝕過,盡顯疲憊。聽到夏侯紓的聲音,孟才人努力地睜開眼睛,企圖穿過黑暗,看清楚眼前的人的神色。她想知道,夏侯紓特意來這一遭,究竟是帶著真誠來幫她,還是落井下石。
夏侯紓站在那裡,她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憂慮和嚴肅,身影在微弱的燈光下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她的聲音在空曠的牢房裡迴盪,既沒有過分的同情,也沒有虛假的安慰,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孟才人的耳中。
“看來你自己也沒有想明白。”夏侯紓心中帶著一絲遺憾,隨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說,“你肯定覺得自己非常冤枉,如此謹慎小心,與世無爭,怎麼還會陷入這樣的困境?”她苦笑一聲,繼續說道,“坦白告訴你,我也曾在這裡反覆問自己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孟才人靜靜地聽著,也在認真地思考這個答案。
因為出身低微,孟才人在宮裡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時常還會成為他人嘲諷的物件。但是她憑藉著自己的一雙巧手和獨具一格的制香手藝,很快就贏得了不少人的青睞,才得以在宮中安穩地度過這幾年。可為什麼還是落到了這個地步呢?
夏侯紓緩緩蹲下身來,只見孟才人身上的衣物因遭受酷刑而變得破碎不堪,幾乎可以窺見那腰間醒目的血痕。她默默地從一旁扯過一條受潮且帶著黴味的毯子,輕輕地為她蓋上。她的動作輕柔,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同情與痛心。這一刻,夏侯紓的內心充滿了無盡的悲痛與憤怒,但她知道,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你在宮中的資歷比我深厚,對這後宮的生存法則應當瞭如指掌。”夏侯紓感慨道,“初次見你,我便覺察到你與其他人不一樣。你心思玲瓏,卻懂得藏拙。因此,宮中除了姚貴妃,幾乎無人會嫉妒你。然而,你養的狗卻衝撞了姚貴妃,使得他人皆以為你在伺機報復。若你再不為自己謀劃,恐怕無人會為你出謀劃策了。"
孟才人注視著夏侯紓,她的眸子裡交織著期盼與疑慮,像閃爍的星星在夜空中尋找著答案。內心深處,她希望夏侯紓是她的救星,但又害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