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徹彷彿被困在一段悠遠而難以掙脫的記憶之中,他的身心都顯得異常疲憊和無助,悲傷如同無形的藤蔓,纏繞在他的眉宇之間。他的眼神深邃而又沉重,彷彿承載著無盡的哀思和緬懷。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彷彿承載著無盡的疲憊和無奈。
許久的沉默之後,他終於開口道:“母后出自姚氏一族,一直都很喜歡槿秋。朕年幼時,母后曾經和舅父開玩笑說,將來要讓朕娶槿秋做王妃,舅父也同意了。未料朕尚未及冠,楊氏就勸說父皇給朕賜婚,讓朕娶了與她孃家有親的阿蘊。母親因此十分不滿,可是聖旨已下,再難更改。多年來,母后一直耿耿於懷。”
夏侯紓恍然大悟。難怪姚太后得勢之後要那樣對待楊太后,原來是結怨已深,而且結仇的原因並不僅限於後宮爭寵,還有子女的婚事。
夏侯紓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慮。畢竟皇宮裡所有皇子皇女,名義上都是中宮皇后的子女,所以她有權摻和子女的婚事。至於是否能讓大家如願,這就要看中宮皇后的心思了。
“其實朕也知道楊氏存的什麼心思。”獨孤徹難得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便沒有打算關上話匣子。他繼續說:“當年大皇兄死得蹊蹺,外面都在傳是被陳淑妃所害,目的是扶持二皇兄上位。然而沒過多久,陳淑妃也突然自縊身亡,這件事就成了一樁懸案。不曾想父皇憐惜楊氏中年喪子,又心疼二皇兄年幼喪母,竟然陰差陽錯的將二皇兄寄養在了楊氏名下,成為了中宮皇后的養子。”
“大皇兄和陳淑妃的相繼離世,讓楊氏和二皇兄之間始終存有隔閡,母子二人貌合神離。尤其是陳淑妃死後,楊氏一直聯合外戚打壓陳氏族人,企圖切斷二皇兄的所有依靠,防止他將來掌權。另一邊,楊氏為了日後能順利當上皇太后,把持朝政,她還得防著我們後面的這幾個皇子,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不過,朕並不覺得她安插一個眼線在朕身邊,就能對朕造成威脅。”
史書上記載,昭成太子獨孤徵是死於疫病;而陳淑妃是幫著照顧昭成太子才染上了疫病,最後不治身亡。先帝感念陳淑妃的一片赤誠忠心,才將她所生的二皇子獨孤衡寄養在楊皇后名下。還說楊皇后待獨孤衡如同親生,不僅極力將她推上太子之位,還在獨孤衡逼宮的時候苦口婆心的勸誡,最後還因為沒有成功一直鬱鬱寡歡。
至於獨孤徹和大行蕭皇后的故事,那更是一段傳奇,從來都只說帝后情深似海,沒想到原來蕭皇后曾經是楊太后派去監視獨孤徹的眼線。
夏侯紓突然覺得自己掌握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猶如一把鑰匙,可以開啟歷史長河中的未知之門。這個秘密,既不像她以往聽過的那些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也不像史書上那些被歲月磨礪過,早已失去了原本鮮活的面目的記載。這是一個皇室鬥爭的醜聞,是一場政治陰謀的真相,是一段被歷史遺忘的悲劇。它既讓人震驚,又讓人難以置信。它像是一顆毒果,雖然誘人,但品嚐後卻會讓人陷入無盡的深淵。
夏侯紓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她知道,這個秘密可能會顛覆人們對某些歷史事件的理解,可能會讓一些被遺忘的人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中,也可能會讓某些既定的歷史結論被徹底推翻。然而,這個秘密也是一把雙刃劍。它可能會帶來新的啟示和理解,也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困擾。
獨孤徹理解夏侯紓的驚訝,因為宮廷中的事情,除了當權者和涉事人,真相往往不會完全傳到所有人的耳中。就像陳淑妃的自縊事件,如果她的真正死因被傳出去,那麼不僅陳淑妃本人,獨孤衡和陳氏家族都會受到牽連。因為嬪妃自戕是大罪。
夏侯紓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澎湃,又問:“陛下,你是如何知道蕭皇后是皇太后派來的眼線的?難道就因為她是楊氏一族的姻親?”
獨孤徹明白她想問什麼,耐心的解釋道:“阿蘊那個傻姑娘,成親當晚就跪在朕面前把一切都交代了,還說如果朕不能容她,她也不會糾纏,只求朕不要廢了她的王妃之位。朕當時不是沒有懷疑她是欲擒故縱,但是後來將近一年多的時間裡,不管朕怎麼故意露出破綻,她都閉口不言,從未向楊氏傳遞過任何對朕不利的訊息,反倒是楊氏常常找各種理由宣她入宮受訓,她甚至還為此受過罰。”
儘管獨孤徹是在敘述一段塵封已久且令人震撼的歷史,但當他談及他的原配妻子時,夏侯紓仍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異樣情緒,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獨孤徹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滿載著深深的苦澀與無奈,解釋道:“朕方才說的這些可能會讓你不高興,可阿蘊她為朕付出了很多,而朕卻連她的性命都護不住。”
夏侯紓愣了愣,心想那是你的妻子,你女兒的母親,你愛她敬她懷念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她心裡確實有些異樣的感情。
然而,想到他們現在的身份和關係,夏侯紓便知道自己沒必要糾結這個問題。更何況,逝者已矣,她一個大活人,為什麼要去計較這個呢?
夏侯紓輕咳一聲,接著正色道:“所以這些年來,陛下才會一再縱容福樂公主胡鬧,即使知道她與佟淑妃的關係更加親密,也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獨孤徹深思了片刻,然後說道:“我對昔恬的縱容的確有一半是因為阿蘊,但也不得不承認,凝素確實比槿秋更會教導孩子。”
夏侯紓笑而不語。
這場還算愉快的聊天之後,獨孤徹又陸陸續續忙了一陣子。
經過大半個月的休養,夏侯紓已經逐漸可以下床走動了。然而,無論她做什麼,都被雨湖密切關注著,生怕她會不小心摔倒或者發生其他意外。
沈太醫的方子很奏效,夏侯紓的傷勢也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變好。不過她還是難過。她身上的傷口雖然不是很深,但那醜陋的疤痕仍然不可避免地留下了。
世間有哪個女子不愛美?誰會願意自己光滑柔嫩的肌膚上留下這麼醜陋的疤痕?
雨湖對夏侯紓的遭遇很是同情,再加上云溪遲遲沒有回來,她就時常默默地注視著夏侯紓不說話。
夏侯紓也不清楚雨湖為何突然就沒有了先前在越國公府時的那股子傲氣,反正云溪不在,她目前也只能依靠著雨湖的照顧。至於雨湖現在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她也沒有太多心思去探究。
夏侯紓正坐在桌子旁邊痛苦的喝著黑乎乎的藥,突然有個人像一陣旋風一樣衝了進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一揮手打翻了她的藥。
她愣愣的看著在地上轉了幾個圈的藥碗,還搞不清楚狀況,便被來人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夏侯紓端坐在桌旁,她的手裡緊握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湯,那藥湯氣味難聞,直讓人皺眉。然而,她卻堅定地將其一飲而盡,痛苦的表情在臉上顯露無遺。
突然間,有個人像一股狂風般席捲而入,如同猛虎下山,絲毫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對方大步向前,看似隨意的一揮手,卻打翻了夏侯紓手中的藥碗。
藥碗在地板上破碎,黑色的藥湯在地板上濺開,幾個旋轉之後,藥碗安靜地躺在地上,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