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樂公主站在旁邊看了許久,撅著小嘴說:“你看得再仔細也沒用,這全都是我自己寫的,紓兒可一個字也沒幫我。她要是肯幫我,剩下的五十遍早就完成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朕自然認得出這是你的手筆。”獨孤徹慢條不紊地說,隨即抬頭看了一眼夏侯紓,又道,“量她也寫不出這般醜的字。”
夏侯紓暗自偷笑,她的字雖說不上行雲流水,蒼勁雄渾,但在家中母親的嚴厲教導和監督下,如今寫得也算工整娟秀。相比之下,福樂公主的字由於寫得不情不願,又有些急,東倒西歪的,確實好看不到哪裡去。
福樂公主卻不高興了,故意看著夏侯紓酸溜溜地說:“瞧吧,紓兒,自從你來了之後,父皇就只誇你不誇我了。”
“公主,這是陛下的激將法呢。”夏侯紓連忙撇清關係,別到時候被小公主誤會了又成了無辜的炮灰。
獨孤徹卻皺了皺眉頭,十分嚴肅地說:“昔恬,說了多少次,不要直呼其名!”
“叫姐姐!”
“叫姑姑!”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夏侯紓與獨孤徹四目相對,然後她迅速移開視線。
他讓她叫她姑姑?她只比福樂公主大八歲而已,何必叫得那麼老?
福樂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異樣,看好戲似的將他們各自掃了一眼,笑著問:“那我到底是叫姐姐呢,還是叫姑姑?”
“當然是叫姐姐了!”夏侯紓搶先道。她可不想佔福樂公主的便宜,而且一直以來,她都主張福樂公主叫自己姐姐的。
“差著輩分呢!”獨孤徹皺著眉頭說。
夏侯紓心裡十分鄙夷,暗道我們祖上又沒有親,哪兒來的輩分差?
當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不能說,只好違心道:“常言道,天地君親師,陛下貴為天子,全天下都是你的子民,臣女不敢僭越。”
“你這會兒倒是能說會道了。”獨孤徹冷笑道。心裡想的卻是,當日獨孤媞當著眾人的面指認你是兇手時,怎麼不見你為自己辯解幾句?還有那日你當著梅影的面質問我時,怎麼不好好想想措辭?
這話什麼意思?
夏侯紓有點發懵,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說得不對,惹他老人家不高興了。
福樂公主也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她見氣氛不對,立馬拍著手說:“我還是覺得叫紓兒順口些!顯得多親切啊。”說完她刻意掃了夏侯紓一眼,故意問,“是吧,紓兒?”
夏侯紓哪裡敢說不好,趕緊笑著點頭。紓兒就紓兒吧,叫名字總還算是同輩,顯得親切。叫姑姑可就長了一輩了。她可沒打算要去貼與獨孤徹同輩的那塊金。
獨孤徹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們一眼,繼續低頭檢查作業,半晌才像是故意報復一樣對福樂公主說:“朕記得當時說了是讓你抄一百遍的,你如今才完成了一半,就打算這麼交差了嗎?”
福樂公主神色大駭,聯想起這幾日受的苦,立馬把雙手往獨孤徹面前一攤,撒嬌道:“父皇,兒臣為了抄這個《三字經》,手都抄酸了,現在連筷子都拿不動,吃飯都不香。都瘦了。看在兒臣如此誠心的份上,你就大發慈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饒了兒臣吧!”
獨孤徹聞聲看了看她的一雙白白淨淨且肉嘟嘟的手,淡淡道:“朕看你方才拍手的時候倒是挺利落的,想來是沒什麼大礙。”
“怎麼會沒有大礙呢?”福樂公主立馬用左手護著自己的右臂,揉了揉後委屈巴巴大喊道,“哎呀!我這胳膊好疼呀!不會是要斷了吧?這可怎麼辦呀!”
夏侯紓扶額,很想告訴她,公主,你這戲有點過了!
獨孤徹哪裡看不明白福樂公主是故意的,繼續裝作一本正經地說:“免了你剩下的五十遍抄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父皇你說!”福樂公主迫不及待道,“你想讓兒臣做什麼?”
獨孤徹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微笑,方指著夏侯紓對女兒說:“夏侯姑娘不僅是你的伴讀,還是你的半個先生,日後你得尊稱她為姑姑。”
兩個女孩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福樂公主是因為獨孤徹的關注點和她的不一樣,夏侯紓則是因為獨孤徹這莫名其妙的執著,何必呢?
福樂公主很快就反應過來,隨即又露出了一個笑容來,甜甜道:“父皇,只要你肯免了剩下的五十遍抄書,別說是讓我叫紓兒姑姑,就是叫她姑奶奶,我也同意!”
夏侯紓立馬瞪了福樂公主一眼,你的骨氣和原則呢?被狗吃了嗎?
獨孤徹大概也覺得尷尬,不自然的輕咳一聲,道:“那倒不必。”
她要是叫夏侯紓姑奶奶,他豈不得順著叫姑姑了?
福樂公主才不管別人尷尬不尷尬的,笑著對夏侯紓說:“紓兒,你就是我的福星,早知道如此,我連前面的五十遍都不用抄了。”
夏侯紓皮笑肉不笑,暗暗道,公主,其實這話你不用當著你爹的面說出來的。小心禍從口出,你那五十遍《三字經》還得繼續抄。
然而獨孤徹的關注點顯然已經不在抄書上了,他繼續板著臉說:“昔恬,剛剛才說了,你要叫她姑姑。”
“我這不是平時叫順口了,一時改不過來嘛!”福樂公主趕緊吐了吐舌,接著老氣橫秋地說,“父皇,你不要太在意這些小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