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相府卻無功而返,還差點成了別人的劍下亡魂,這讓夏侯紓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翌日清晨,夏侯紓梳妝完畢,又刻意用胭脂遮蓋了脖子上的劃痕,才打發云溪去春熹居找擷英和擷芳聊天。
擷英和擷芳是對親姐妹,主要照顧夏侯翊的日常起居,管著春熹居的大小事務,自然也清楚夏侯翊的動向。
云溪心領神會,趕緊按照吩咐去春熹居走了一趟。
擷英和擷芳奉了鍾玉卿的命令,正準備出門為夏侯翊挑選做新衣服的布料,沒有空理會云溪,三言兩語就把她給打發了回來。
云溪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但卻旁敲側擊得知夏侯翊今早起得晚,目前還沒有出門。於是她趕緊又折回清風閣來稟報。
夏侯翊跟同輩的其他兄弟不一樣,他的心思不在軍營,更不在征戰殺敵光耀門楣上。相對於承襲越國公的爵位,掌管越國公府偌大的家業,他似乎對舅舅手中的長青門更感興趣。
為了方便行事,這些年,夏侯翊結交了不少吃喝玩樂的朋友,經常與他們廝混在一起,放浪形骸之事屢見不鮮,但在家中卻還是安分守己的。只要遇上休沐日,父親在家,他必然是行為規矩、作息規律,不會有日上三竿還賴在床上的舉動。
而今日恰好就是休沐日。
按照慣例,夏侯淵這天通常會待在家裡,接見客人或者召見下面的門客,又或者幫著鍾玉卿處理一些需要家主拿主意的庶務。而這樣的日子,夏侯翊竟然破天荒地賴床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夏侯翊昨晚根本就沒有早睡!
那他又為什麼沒有早睡呢?
答案顯而易見。
夏侯紓笑得一臉詭異。
云溪被她的笑容嚇了一跳,望著她戰戰兢兢地問:“姑娘,你打聽二公子的去向究竟有何圖謀?”
夏侯紓收起笑容,白了云溪一眼,一本正經地說,“他是我兄長,我敬他愛他還來不及,能對他有什麼圖謀?”
云溪靜靜地看著她,滿臉寫著:你看我相信嗎?
夏侯紓嘖了一聲,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尷尬。
“你是我的人,只管按照我的意思辦事就是了,有什麼後果我擔著。至於其他的,你也別問那麼多。”夏侯紓清了清嗓子,準備繞開這個話題。隨後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盯著云溪意有所指道:“你知道有句話叫做好奇心害死貓吧?想必你心裡也清楚,我身上經常都會有傷,但這些年我從來不告訴你,其實是不想給你招來麻煩。有的事,你知道得太多了反而沒什麼好處。”
她的話音剛落,云溪的目光就緊緊盯著她的脖子。
今天早上,夏侯紓特意用脂粉遮蓋傷痕,還換了一身能夠遮擋脖子的衣裳。不仔細看確實不會引起懷疑,但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的人可就沒那麼好糊弄了。方才負責梳洗的小丫鬟翠煙進來服侍,看到夏侯紓脖子上的淡痕後就隨口問了一嘴,嚇得云溪大氣不敢出。而夏侯紓卻只是對著鏡子淡淡掃了一眼,十分平靜地說是昨晚忘了關窗,被蚊子咬了,有點癢,她撓的時候不小心撓傷了。
那傷口細長細長的,看著確實有幾分像抓痕,翠煙才沒有多問。
云溪的一顆心像是被劈成了好多瓣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腦海裡也浮現出夏侯紓歷次受傷後咬牙撐著,再偷偷去找裴浪醫治的情景。儘管那些都不是什麼致命的傷,但是傷口看著也是觸目驚心,令人望而生畏。有時候,云溪希望夏侯紓能多透露一些訊息,不至於讓她整天擔驚受怕、胡思亂想。可夏侯紓自始至終只想讓她裝聾作啞,如今又提醒她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她還能怎麼辦?
云溪立馬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藉口稱自己還有事先出去了。
夏侯紓對云溪的反應和態度十分滿意,見她走了,立馬就出門,提著裙子一路小跑著來到夏侯翊住的春熹居。
春熹居的院子裡種著幾棵梨花樹,但此時已經過了花期,正是綠樹成蔭,蘭花將息的季節,草木的氣息在晨曦中格外清新。夏侯紓剛進院子,便看見連廊下站著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在喂鳥,遠看著側顏如畫,氣質超然,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夏侯紓有一瞬間的失神。
中秋節後,便是夏侯翊的冠禮。按照越國公府的規矩,男子弱冠,或者女子及笄後便要開始議親。可夏侯翊的出身和長相擺在那裡,即便他如今尚未及冠,可上門提親的媒人都快把越國公府的門檻踏爛了,京中對夏侯翊心存幻想的女子能從宮門前排到家門口。偏偏夏侯翊不屑一顧,通通委婉拒絕了。而且還不知道他私底下跟雙親談了什麼條件,導致鍾玉卿對他的婚事也暫且撒手不管,反而成日裡盯著夏侯紓規不規矩。
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夏侯紓悶悶的撇撇嘴,隨後視線落在夏侯翊的鳥籠上。
那兩隻畫眉鳥是夏侯翊兩年前從眠象山帶回來的,據說是靈丘道人送給夏侯翊學成下山的道別禮,這兩年來一直被夏侯翊當作心肝寶貝似的供養著。府裡的人背地裡都在嘀咕二公子對兩隻鳥兒過於偏愛,都沒有心思親近那些對他情有獨鍾的姑娘了。
說起來,靈丘道人也算夏侯紓的半個師父。可惜靈丘道人偏心,他對夏侯翊親若父子,但對夏侯紓就扣得很。對於夏侯翊,他不僅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傾囊相授,還毫不吝嗇的贈送個人收藏。而夏侯紓這些年絞盡腦汁給他送禮,變著法的討他老人家歡心,只求他能看在她一片赤誠之心的份兒上多傳授一點武藝。可靈丘道人收了禮,除了面容和悅了些,卻連一根鳥毛都沒送過她。
當然了,靈丘道人送給夏侯翊的東西最後也沒少落入夏侯紓的手裡,所以她也就不計較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