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四處行俠仗義,身上常年新傷舊傷交替,他一個粗人處理傷口也敷衍,反覆感染是常有的事。
最嚴重那一次右手差點被廢,他害怕此生再不能拿起劍來,躺在床上背對著床邊人抹著眼淚,薛文心卻不合時宜道:“長離,你哭了。”
長離吸著鼻子,甕聲甕氣,“男子漢大丈夫,不會輕易彈淚……我感冒了,鼻塞罷了。”
薛文心撇撇嘴,懶得與他爭辯,這麼一個別扭逞強的人要扭過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只有她能從時光間隙中窺見他柔軟的部分。
“長離,你餓了。”
“長離,你冷。”
“長離,你累了吧。”
“長離,你明明喜歡吃甜,為什麼不承認。”薛文心舉著串紅彤彤的糖葫蘆,笑得明豔,明目張膽的散發她的明麗,長離又看得晃神。
只因他多看了兩眼小童手中的半串糖葫蘆啊。
……
不論長離如何發煩,警告威脅,薛文心就是不長記性,依然三句不離這句式。打不得罵不得,長離拿他沒辦法,漸漸也隨她去了。
長離別扭的英雄路上多了個別扭的小丫頭,二人互相依偎著度過長夜漫漫,江河漫漫,歲月漫漫。
只是這漸入和諧境地的相處模式還是因為一場變故被打破。
小小院落,不知不覺已然歷盡一個春夏秋冬,此刻又是大雪傾覆,亦如相遇那日。
“長離,你怕疼,別去了。”薛文心抱著長離的大腿,不讓他去赴約。
長離很是苦惱,因著他的放縱,薛文心愈發的無理取鬧,“笑話,我若是怕疼怕累,怎麼會走這條路。”
薛文心目光灼灼,眼神中有讓人心安的因素存在,“長離……我怕你疼。”
長離一愣,心裡涓涓流入一股暖流,語氣輕緩下來,猶豫片刻,那手還是覆上她的頭頂,“聽話,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同他們一道去剿匪,自是不能出爾反爾。”
“長離長離,不要去不要去,這分明是叫你去送死,他們覺得你無所不能是嗎?你也是個活生生的人。”薛文心搖著頭不放手,聲音帶著哭腔。
長離背手而立,聲音忽而冰涼,“我無所不能。為人之所不能,才叫行俠仗義。”
“自欺欺人,你當真以為你能救得了天下人?”少女眼中崇拜已然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目憂心無奈。
“少管閒事。”長離被少女的話刺激得霎時間臉紅脖子粗,彷彿被人探見軟肋一般惱羞成怒,他如今已二十又三,叫一個看著不過豆蔻之年的小丫頭教訓,成何體統。
“長離啊,你的事,怎麼會是閒事。你看看我好嗎?”薛文心語氣懇切,仰望著身前冷漠神色的人。
“你看看我好嗎?”長離無動於衷,薛文心重複一句,眼淚大顆大顆湧出,砸在長離玄色的衣衫上,融得看不清了。
“看看我。”
長離還是不忍,垂首對上她的眼睛,哪有昨日明麗,此刻跪坐身前的女子眼神裡盛滿了破碎,看得長離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我並非諷刺你能力不夠,只是你也需要量力而行啊,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哭,但也不想你是因為忍著不敢哭。”
薛文心循循善誘,“在我面前,放下你們那些英雄形式好嗎?”
“這不是形式!”長離忽而又發難,“我所堅持的道義,在你嘴中不過滿足自我優越感的形式主義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