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世子劉胥從血泊中緩緩爬起,他不怒反笑,笑容略顯陰狠。
這一頓毒打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劉胥坦然接受,全當是對父子情的最後交待。
府中下人無人敢為世子檢視傷勢,唯獨安若初在一旁細心照料。
劉胥心中感動,此前去揚州將她擄回,完全是想羞辱花魁一番,卻不料這安若初會如此對待自己,如今有佳人相伴,再嚴重的傷都不及花魁嫣然一笑。
安若初柔聲說道:“世子殿下,廣陵王下手如此狠辣,妾身看在眼裡,疼在心中……”
劉胥抓過了女子玉手,獰聲道:“若初,這廣陵郡很快就要變天了,你可得做好成為王妃的準備!”
安若初眯著雙眼,若有所思。她屈身於王府便是為了挑唆劉胥弒父奪權,甚至不惜傷害王獻之,劉胥此話一出,女子看到了希望。
“世子殿下,若初當不當王妃不重要,只求你能無病無災,廣陵王如此待你,我真害怕有一天他會將你殺之而後快,若是到了那時,只怕若初也要任人宰割了……”
劉胥本就是心胸狹窄之人,此時在花魁的煽風之下,更顯猙獰,他絕不允許旁人染指自己的禁臠。
世子劉胥連夜奔赴廣陵軍駐地,一番密謀後開始在暗中集結門客死侍。廣陵王劉猖失了王妃,正是痛心疾首之時,全然不知外界已然變天。
揚州城內,王獻之在房中閉門不出,就連王瀾之也束手無策,前幾日書聖在外賞景,忽有洛神賦傳來,他對兒子的心境甚是滿意,此等神作他亦是覺得後繼有人,只是如今這後起之秀已然頹敗,聽陶天明說連道心都已經丟失,這輩子都無法執筆行書,書聖痛心疾首,卻也無能為力,畢竟心病還需心藥醫。
“老陶,可有辦法救救這小子?”
陶天明搖頭嘆道:“只怕無藥可救,就算想行我那以酒入道的路,也必須要有道心才可以,我覺得還是讓他一人靜一靜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相信獻之的路才剛剛開始,不會就此終了。”
書酒雙聖將王獻之交託給了陳玉知,繼而離開了揚州,臨別時陶天明給了少年一尊小酒壺,放於懷中都不嫌重的那種。
少年問道:“老陶,這是何物?”
酒聖故作神秘道:“下次遇到絕境,將其一飲而盡便知。”
陳玉知諂笑道:“前輩,我酒量略大,要不您再多給我幾壺?”
陶天明仰頭大笑,他挺喜歡這青衫少年,為人謙卑仗義,且不做作,在關鍵時刻亦能不顧性命保護同伴,最深得酒聖喜歡的,乃是這小子的狗脾氣,前腳還叫著老陶,一見有利可圖當即便能改口喚其為前輩,當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倒是也想多給你幾壺,可出門在外哪有這麼多存貨,日後有機會你來江東尋我,老陶我定多給你幾壺如何?”
“一言為定!”
酒聖瀟灑轉身,欲同王瀾之一併離去,少年轉眼一瞥,只見陶天明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尊小酒壺,好似在顯擺一般,他單手輕輕搖了搖酒壺,而後品上了一小口。
陳玉知跺腳碎道:“老騙子!吝嗇鬼!”
青衫少年並不知曉此酒為何物,隱神西鳳酒乃是陶天明所煉製的佳釀,常人沾之一滴便會長醉不醒,以此酒入道最是妙哉,當年陶天明釀出隱神西鳳後曾言道,此酒乃是為自己傳人所準備的不世甘露,若誰能有幸喝上一壺,定會覺得此生無憾。
侯岑顏在一旁看得好笑,她未曾想到傳聞中的九公子會如此稚氣,笑道:“公子,你這模樣可一點都不像個江湖中人!”
陳玉知冷哼道:“你懂什麼……”
女子可不怕對方冷言相對,一把摟過少年的臂膀,拉著他朝揚州鬧市走去。
“王妃,你這般行事有些不妥吧?”
少年欲抽回手臂,侯岑顏死死抓著不放,一副抗爭到底的樣子,低聲言道:“公子,若不想我在大街上將你的秘密公諸於世,便乖乖聽話……還有,叫我岑顏!”
侯岑顏乃是七竅玲瓏之心,更在劉猖身旁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她在馬車之上就斷定了少年便是西府統領陳玉知,只是對方既然不願承認,她也不再多言。但這一來一去,陳玉知的小辮子便是落到了女子手中。侯岑顏並無惡意,只是對少年有些佩服之情,此時更像是姐姐在調侃弟弟一般。那日在廣陵城外,青罡與雷霆深深嵌在了她心中,此等有情有義之人,是女子都會想要上前親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