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蕭敬等人搭臺唱戲,大勢逆轉,這個時候問他們的意思?
反正有蕭敬等人在前面撐著,寧康帝就算要秋後算賬,也有蕭敬等人頂著,他們自然就敢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了。
果然,太上皇看著大殿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很快就明白了民意,他淡淡的道:“既然諸位愛卿都覺得田地清畝之策有不妥,那這件事就暫時擱置吧,現在……”
“父皇!”
哪怕已有預感,當真聽到太上皇否決了他費盡心血制定的國政,寧康帝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顫。
要是普通的事情,哪怕只為討太上皇歡心,他也不會與太上皇爭執。
但田地清畝這件事對他來說,對大魏來說,意義太大,太重要了,他實在不明白,太上皇為什麼要聽信蕭敬等人的言辭,為什麼要干涉他!
被寧康帝打斷了話,太上皇面上有些不悅,他目光看向寧康帝,漠然道:“朕早就告訴過你,為君者,首重社稷安穩,其次賞罰分明。
你想要清丈天下田畝,這本沒有錯。但是你可知道,這件事不是你派人到邊關剿滅韃靼的幾個部落,或者是殺幾個貪官那麼簡單。
自古以來,土地都是民之根本,也是國之根本,連朕在對待這個問題上所做的每個決定,都慎之又慎,深恐一個疏忽,使得國家動盪,社稷不安,辜負先皇的重託,祖宗的基業。
可是你呢?肆意妄為,急功近利。你可知,你所謂的田地清畝之策一旦頒佈下去,會造成何等後果?”
寧康帝已經很多年沒有被太上皇當面訓斥了,此番還是當著滿殿王公大臣,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但是,他顧不得多想,他想要保住自己花了那麼多心思制定的國政!
“兒臣知道!左右不過是有些人,因為自身的利益,會想方設法的阻礙新政。但是父皇,凡要改革新政,哪會一帆風順?只要兒臣能夠確定新政是有利於朝廷,有利於社稷的,兒臣覺得就應該堅定的執行,豈能因為有人阻礙就畏首畏尾?
還請父皇收回成命,相信兒臣定能辦好這件事,絕對不會動搖我大魏的根本!”
“哼,你能辦好這件事?先不說你這新政出京之後,會有多少人支援你,就說眼下這些人,你又當如何?將他們盡數殺之以表你推行新政的決心?”
太上皇隨手一揮,示意底下跪著的數百號王公。那隨意的態度,似乎眼下這滿殿王公的生死,在他眼中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寧康帝下意識的看向底下那些聞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的人。太上皇的意思很好理解,別說讓天下人支援你,就京中你眼皮底下的這些王公貴族、文武大臣的支援你都得不到,何談辦好這件事?見寧康帝語塞,太上皇擺手道:“好了,這件事無需再議。哼,平時一個個都說什麼忠君、孝順,我看也不過是口是心非,若是真的忠君孝順,也就不會今日拿這些糟心事來煩朕!”
底下的蕭敬見太上皇動氣,連忙叩首道:“微臣死罪,請太上皇降罰。”
看著單臂搭在扶手上,滿面不悅的太上皇,似乎眼前這些人再敢說一句令他不高興的話,他就會拂袖而去。寧康帝呆站了幾秒,然後躬身一禮,一言不發的退了下去。
眼見事情塵埃落定,重華宮掌宮老太監站出來,一揮拂塵道:“眾臣退,開壽宴!”
伴著他的聲音尖銳的聲音,大殿四周立馬響起厚重而歡慶的鑼鼓鐘磬之音。
這等由音樂強制渲染出來的氛圍,一下子就將大殿內緊張的氣氛打破。
諸多大臣忽視一眼,都滿面輕鬆的回到各自的席上。
很多人心裡都在感慨,還是太上皇好了,不愧是百官愛戴的老聖人,像田地清畝這等明顯不近人情的國策怎麼能幹嘛!擱置的好,擱置的好啊。
“哎呀呀,氣死我,這些人真是太不要臉了……”
賈璉的旁邊,趁著大臣們回坐席,略微嘈雜,四皇子立馬罵罵咧咧的表達自己的不忿。
“賈璉你不知道,那個柴郡王,就是那個老頭!他居然敢說他家裡過的苦哈哈,哈,我親自到過他府上,他們家那郡王府,裝扮的比我那親王府還要奢侈,他的那些大小老婆,兒媳婦孫媳婦,哪一個不穿金戴銀的?
就這還敢說他們家連買豬肉都不敢買多了,我呸,虧我當初還乖乖的叫他十九皇叔祖,真是噁心死我了。我敢打賭,他家裡的田地莊子肯定多的很,絕對遠遠超過十萬畝,不然他絕對不會拼死反對父皇的田地……丈量田地之策的。”
四皇子聲音不算小,但也不算大,只能傳到周圍七八個人的耳朵裡。其實他並不清楚這個什麼田地清畝之策到底是好是壞,因為他王府新立,名下就他父皇賞賜的幾個莊子,總共大概就七八千畝的樣子,這個新政一點也影響不到他。
他只是知道,他父皇為了弄這個新政,花費了很多很多的精神。此番就因為這些人的反對,被皇爺爺強行擱置了,他看得出來,他父皇很不開心。
面對四皇子的強烈吐槽,賈璉能說什麼?
別說這件事他壓根就沒參與,就算他參與了,面對如此大勢,他又能做什麼呢,說什麼呢?
連寧康帝都被壓制,而總領全國財政大權,全力支援寧康帝搞新政的戶部尚書也只在最開始的時候,與蕭敬辯駁了幾句。到太上皇發話之後,他也只能乖乖的閉嘴,任由事態發展而一句多的話不敢說。
這是太上皇與寧康帝的爭鋒,很顯然,寧康帝完全處於下風。
他幫不上忙,儘管他也覺得,若是寧康帝能夠將田地清畝這個國政落實下去,哪怕不能盡善,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見賈璉不回他的話,四皇努努嘴,倒也沒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