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參見父皇。”
昭陽公主大步走進南書房,螓首昂揚,步伐穩健,宛若一個得勝還朝的女將軍。
“嗯,你有何事?”
寧康帝看著殿下的女兒,一直陰鬱的臉上總算和煦了幾分。
儘管自從他讓昭陽公主和親,歷經生死、艱險歸來之後,昭陽公主未曾埋怨過他半分,但是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愧意的,因此才會將其晉位長公主,並賜予其偌大的長公主府。
在寧康帝心裡,這個女兒從小就是很懂事的。
昭陽公主並沒有立馬回答寧康帝的話,她的目光先掃了一眼賈璉和四皇子,然後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忠順王,俊秀的眉目微揚,回身執君臣禮道:“回稟父皇,自兒臣從西域歸來之後,見識過外族的兇惡狡詐以及我大魏江山之廣闊,方領悟父皇威加外夷,統御萬民之操勞辛苦,因此常思為君父分憂。
然兒臣雖為父皇血脈,終究是女流之輩,在軍國大事之上,兒臣縱然萬般想要替父皇分憂解難,也自知力有不逮。因此十分懊悔,深恨沒有生成男兒身,能夠替父皇獨當一面。
前日於太后宮中,耳聞得太后所言,父皇欲要將天下田畝歸為一統,以便肅清稅賦,這是惠及我大魏萬年的宏偉國策。然欲成此大事,即便父皇身為萬乘之尊,也必然有所阻力。
兒臣回去之後便想,論天下田畝,以我宗室所佔最多,父皇此策若能得到宗室的支援,不但宗室所佔田畝可以成功清納入稅,而且以此為天下表率,萬民心服,則此宏偉大計可成一半矣。
然轉念一想,我大魏皇族雄立百年,枝繁葉茂,雖有心懷天下,為君父分憂之人,到底平庸短見,因循守舊者居多。這些人,未必能夠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而父皇為國事所累,必無多餘精力與這些人周旋計較。
兒臣便想,天下事兒臣不能為父皇分憂,然我宗室內部之家事,兒臣身為父皇子嗣,自當為父皇效力解憂。
所以,父皇若是信得過兒臣,不妨讓兒臣親往宗室各家各府,與叔伯親長們曉以大義,說服他們全力支援父皇的新稅法變革。”
早在昭陽公主說到一半的時候,賈璉就已經明白過來昭陽公主的意思了。
其實,在上次昭陽公主主動與他談論此事的時候,賈璉就意識到,昭陽公主如此關心此事,必然有些想法。
卻沒想到,其居然是想要以此獲得在寧康帝面前立功的機會。
但這個機會,到底是機會,還是坑,尚且不好說,賈璉未弄清楚昭陽公主的確切想法,只能先放下擔心,靜觀其變。
寧康帝也沒想到昭陽公主此來居然是想要攬下這件事。
他心裡有那麼一瞬間,是有些意動的。因為,他也正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擔當此任。
但是,讓昭陽公主去……
寧康帝心裡多少覺得不妥。看一眼底下寧願跪在地上哭也不願意領下差使的忠順王就知道了,這件事,並不簡單,她一個女子,又是晚輩,要想成功說法那些愚頑之輩,談何容易?
“你的心意,為父知道了。然此事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你……”
看寧康帝有拒絕的意思,昭陽公主坦然一笑道:“兒臣知道這件事並不簡單,若是父皇有別的人選,那就罷了。若是暫且沒有,不妨讓兒臣一試。
若是能成,兒臣自然滿心歡喜。若是不能成……”
昭陽公主坦然一笑,“反正兒臣只是個女子,即便被叔伯親長們拒絕、輕慢,也不過是件小事,與父皇顏面無關,將來尚有轉圜餘地。”
寧康帝聞言,心裡一動。
一直跪著的忠順王,心知寧康帝之所以對他不滿,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沒有答應去說服宗室。此時見有人主動攬下這件事,他自然是巴望不得,因此連忙勸道:“賢侄女如此孝心,皇兄不如就成全她,讓她一試吧。臣弟覺得,讓賢侄女去,比臣弟要好。
一來賢侄女是女兒家,又是晚輩,她要是上門拜訪,那些叔伯親長們自然不好意思輕慢。二則,賢侄女與臣弟不同,臣弟不論走到哪兒,說什麼,做什麼,大家都以為是皇兄你的意思。
但是賢侄女就不一樣了,就算她不能說服那些人,讓她去聽聽宗室中人心裡的具體想法也好啊,只要皇兄你知道他們的真切想法,將來想要推行這個稅法,自然也就容易許多了。”
忠順王話未說完,就被寧康帝瞪了一眼。
寧康帝豈能不知道忠順王的意思,他大抵是篤定昭陽公主不可能說動宗室中人的了。所以,他才說什麼讓他聽聽宗室中人的“真切想法”,只怕,這所謂的真切想法,也就是他忠順王不敢當面說出來的真實想法吧。
果然,人在面對切身的利益之時,就會失去大義公心。以前他覺得忠順王還是可用之人,至少對他很忠心,此時與昭陽公主一對比,便令他感覺太失望了。
“好吧,那朕就姑且讓你一試。若是力所不及,你也不必勉強則是。”
寧康帝都不再看忠順王,轉眼對昭陽公主道。
昭陽公主躬身領命,然後又道:“對了父皇,兒臣還有一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