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賈璉也不說話,仿著賈政的樣子,在旁邊做順從狀,仿若不知道賈母的怒氣是因他而起。
賈母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之後,就等著賈璉的回覆,熟料這孫子竟在旁邊裝沒事人,心裡越發惱火,索性直接質問道:“璉兒,你也是個掌家多年的人,難道還不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
賴大我從小也是看著長大的,為人聰明,又會辦事,所以這麼多年,一直跟在你們老爺身邊,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道與你們老爺辦了多少件。換句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如今你這般大張旗鼓的要處置他,就不怕你們老爺多心?”
賈母是會避重就輕的,知道賈璉已經將賴大的罪證坐實了,就拋開這些不談,轉而談感情,講功勞。
而且也不提她和賴嬤嬤的關係,單拿賈政來說,倒顯得自己無私。
賈璉連忙彎腰拱手道:“老太太說的固然是,但是孫兒卻也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我賈家在大魏立足已有百年,有功於我賈家者,不勝列舉,若是人人都可以居功自傲,倚仗過往的功勞,而無視國法家規,那不說我賈家敗落不過遲早之事,只怕聖人聽聞,也必數落我賈府治家無方。
這一點,老爺身為朝廷大臣,自然比孫兒還要明白。所以,方才老爺在看了賴大的罪證之後,就轉而支援孫兒行事了,自然不會多心什麼。”
你講感情將功績,我就與你講國法家規,一行服一行。
賈母臉色就更黑了,賈政也是在旁邊摸了摸鼻子,試問自己,方才他有說過要支援賈璉來著?他好像沒有表態耶。
“這麼說,你是一定要處置他們了?”
賈母指著底下的賴大二人,平日裡威風氣派的大總管和首席掌事媳婦,此時就宛若待宰的羔羊,滿面希冀和哀求的望著賈母和賈璉等人。
賈璉也明白賈母這是在用老祖宗的權威逼他,但是他絲毫不在意,仍舊聲音鎮定的回道:“膽大包天,罪證確鑿,不容留情。”
“你……”
賈母一下子就站了氣質,用顫抖的手指著賈璉,就想要說什麼厲害的話語。
但是想到賈璉如今的身份,想到如今賈家沒幾個男丁了,終究將打破所有體面的念頭壓了下去。
一則她不知道,那樣究竟能不能鎮得住賈璉,二則,她終究是賈家老祖宗,是一品榮國夫人,放在勳貴圈裡,也是上層人物了,一個賴家,究竟值不值得她那樣,還需要慎重考慮。
“璉兒啊,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難得糊塗這幾個字。
若是今日,我定不許你處置賴大,你待如何?”
既然論感情,講功勞行不通,賈母乾脆行使權威了。
也算是與賈璉攤牌。
賈政,連同周圍趕過來瞧情況的邢夫人等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當場,想要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賈璉會如何應對。
是就勢服軟,還是硬剛到底?
大概是服軟吧,畢竟與自己嫡親長輩服軟又不丟臉,傳出去還能落個孝順的名聲。
若是硬剛,賈母話已經放下來了,若是賈璉當眾違背,賈母下不來臺不說,賈璉自己不孝的名聲,卻就算是坐實了。
賈璉似乎也被難住了,迎著所有人的目光,他面容深沉。
忽見他雙手一提袍擺,直接在賈母面前跪下,雙手抱於面前陳情道:“孫兒不孝,累老祖宗煩心了。
然,賴家盤踞我榮國府幾十年之久,所做出侵害、有損我榮國府利益的事情,不可勝數。
自孫兒繼承祖宗爵位,代掌族長之位之日始,便將肅清我賈府弊病,光復先祖榮光的大事,視作己任。
如今明知道賴家膽大妄為,背主不忠,於我賈府,宛若跗骨之俎,若是孫兒都只能聽之任之,而不能將之斬除,則不但光復先祖榮耀之事成為空談,便是孫子自己,也自覺不配做賈府子孫。
因此,老祖宗今夜若是執意要保賴大一家,則孫兒跪請老祖宗褫奪孫兒爵位及代族長之位,另擇他人克承大任為是。
若是老祖宗念在孫兒這幾年,於國於家還算有幾分功績,不忍拋棄孫兒,還請老祖宗暫且旁觀,待孫兒將賴大的家產查清,將其所犯下的罪責全部肅清,再請老祖宗定奪如何?!”
靜,異乎尋常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