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茶房變得比白晝還明亮。
秦鍾、智慧兒兩個人,跪在屋子中間,哭哭啼啼,面目含淚。
賈寶玉呆愣愣的站在他們身邊,渾渾噩噩不知如何是好。
四下,賈家的婆子、媳婦丫鬟等,站了一圈,她們目光疑惑、震驚,還有鄙視、嘲諷。
衣裳不整的智慧兒,在沒有帽子的遮掩下,那光禿禿的頭頂,顯得異常的晃眼。
身為佛門女弟子,不守清規戒律,與男子有染就夠遭人唾棄、嫌惡,應該浸豬籠的了,更何況,其還是同時勾搭秦鍾和寶二爺。這樣的行為,已經不能簡單用水性楊花來形容了。
秦鍾也就罷了,雖然常在賈府行走,到底出身低微門戶,做出這樣荒誕無恥的事,倒也罷了,怎麼寶二爺也……實在是太荒唐!
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寶二爺做出這樣的事,將自己大好的名聲盡毀,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只怕,連大奶奶和璉二奶奶也要吃掛落呢!
照管不利……
所以,和賈璉一起坐在上首的王熙鳳,此時眉目都氣的豎起來了。
她比家下人等看這樣的問題全面多了,今晚這件事總共涉及三點,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天大的事,連她也兜不住!
其一,自然是大家公子與尼姑私通,簡直敗壞門風,令世人不恥。
幸好,她們進來的時候,寶玉的衣裳尚算完好,還有找理由給他補救的機會。
至於秦鍾,這個時候,是死是活,她才懶得管。本來她就不大喜歡這個全無半點男人剛氣的人,若非因為他是秦氏的弟弟,她是半眼也懶得看,如今又做出這樣的事來,自然是生死活該。
她心裡甚至想好了,為了保全寶玉,便只能將這個不肖子弟推出來擔全責了。
若說這一點,還可以操作,但是第二點,就不大好辦了,而且令人噁心。
本來賈寶玉和秦鍾這一年來,日夜廝守,加上秦鍾時時故作女兒之態。之前在學堂內,就有人傳出一些不好的流言,她也聽說了。
今日這件事一出,只怕瞬間就坐實了那些流言蜚語。確實是,連她現在都相信,寶玉確定沾上那些骯髒的事情了——若非和秦鐘有那般關係,他二人如何要好到,可以同時在榻上行風月之事?
雖然世人皆知,龍陽之好並不算什麼稀奇事,但那是對於那些髒亂人家而言。
對於賈府這種重視名聲、門風的世家大族而言,這種事終究是上不得檯面,會令旁人恥笑的。
而寶玉才這般年紀,要是染上這個名聲,不說名聲盡毀,只怕也會大大影響他將來的前途!
而寶玉的前途,就是賈母和王夫人最重視的東西之一,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鬧出這樣的事,賈母兩人不大為氣惱才怪。
想到這裡,王熙鳳不由得看了一眼旁邊的賈璉,心說沒良心的這兩年來,向來行事滴水不漏,如何今日會主動挑破這件事來?莫非,也是為了籌謀與老爺太太爭權,所以抓住機會,要抹黑寶玉的名聲,斷了老爺和太太的後路?
搖搖頭,王熙鳳覺得,果然這樣的事不適合她來操心。不管沒良心的究竟如何想的,只要他沒有說要和太太他們撕破臉,自己就全力扮演好這個孫媳婦、侄媳婦的角色吧。反正這也是他交代的。
前兩條也就罷了,不論是和尼姑通姦,還是聚眾穢亂,都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事,即便鬧出去,也是他們活該
唯獨最最重要的一條,連她都覺得擔不起的罪過是:
今日,她和秦氏、李紈,甚至還有三春姐妹和黛玉,她們這些人都在水月庵內!
兩個少奶奶,一個寡居的大少奶奶,四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如此多名聲重過性命的人在外暫居,本來就該是萬分小心、千萬防範的時候,卻偏偏鬧出這樣的事來。
可想而知,一旦秦鍾三人的事情鬧開,旁人,會產生多少猜想?特別是對黛玉四個未出閣的女子,她們的名聲但凡在這裡受一點點損害,她和李紈等人,絕對要遭到賈母最嚴厲的申飭和怪罪。
沒有人擔得起這個責任!
想到這裡,王熙鳳已經將秦氏的情面完全拋開,指著秦鍾便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沒王法天理的事來,我看你是嫌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