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賈母三言兩語,就為賈赦湊足了一萬多兩的喪費,賈璉也不得不承認,賈母這樣極力團結一家人的治家理念,也是有其道理的。
這個時候,連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一個團結的大家族輻射出來的溫暖。
其實,也正是因為有著賈母的存在,紅樓世界,才能譜寫出那麼多泉香酒洌,繁華熱鬧的場面。
是賈母坐在賈府的最高處,以她較高的品德,和不俗的品味,將賈家上下,內外親友都能聚在一處,給眾金釵們的團聚、置辦詩社這些盛事,提供了根本的土壤。
可以想象,沒有賈母,榮國府大房二房早就分崩離析,寧國府也自有算計,不會與榮國府親若一家。賈府也就和普通的世家豪門一般了。
最簡單的表象是,若沒有賈母,薛寶釵、林黛玉,以及後來的薛寶琴、李紋李綺姐妹,這些金釵,都不會齊聚大觀園。
賈母唯一的錯,便是享受慣了富貴,下不了臺,卻又調教不出能夠治理家業的兒孫。以致於賈府,只能眼睜睜的在她眼皮子底下,由盛轉衰……
解決好了銀子的問題,剩下的事情便好辦了,賈府這麼多人,不過是按部就班的進行喪禮的辦理就好了。
賈母等人也在叮囑了一番話之後,準備離去。
外頭突然吵鬧起來,細問一聲,原來是元丹道人聽說賈赦已死,害怕賈府追究他的罪責,已經觸壁而亡。
賈母等人聽了,微微一愣,倒是還忘了,賈赦之死還有這麼一個罪魁!
賈璉更是怒道:“好啊,此賊害死我父親,未能親自手刃,實難消我心頭之恨!!”
眾人一聽他這殺氣騰騰的話,心裡都有些發涼。
邢夫人更是後脖子都涼透了,她怎麼敢叫賈璉知道,實際上她們經常揹著賈璉,偷偷餵給賈赦元丹道人煉製的丹藥……
賈母嘆道:“罷了,這都是你父親自己的命數,此時怪罪旁人已是無益。
況且他已畏罪自裁,一切罪過業已抵消。
你父親去了,你正該潛心靜氣,為他祈福。因為這樣鄙賤的人動怒,卻是不值當的。
人死為大,也不要再難為他了。將他的屍首裹了,明日一早拉出城去燒埋了吧,也算是為你父親積一宗德。”
剛剛受了賈母的好處,賈璉自然不會違逆賈母的意思,聞言便就依了。
於是賈母等人也無意久待,拖著一大票的人,如來時一般去了。
至少要等賈赦的靈堂支起來,王夫人、李紈等人,才需要過來守靈,所以,今夜大多數人,都是不必留下的。
賈珍也對賈璉道:“璉兄弟,大老爺的後事,有什麼需要做哥哥的幫忙的,儘管開口,不要和我客氣。做哥哥的,一定全力支援你。”
賈璉也連忙道了謝。
然後賈珍就命尤氏留下,幫忙照管一下,又對賈蓉道:“你也留下,幫著照看一些外頭的事,膽敢懈怠躲懶,仔細回去我打斷你的腿。”
賈蓉退了一步,然後又覥著臉點點頭。
賈珍哼了一聲,看了一眼秦氏,似乎想說,她留在這裡沒什麼用,不如跟他回去。但是看秦氏亦步亦趨的跟著尤氏,眾目睽睽之下更是不敢表露出絲毫破綻,讓人聯想起去年的那些,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傳言,因此最後對著邢夫人拜了拜,便就告辭。
賈璉親自送賈珍和賈蓉出了儀門,見賈蓉信誓旦旦的要留下幫忙,也沒有拒絕,讓管家給他安排了落腳處,又親送賈珍出了東跨院的大門。
回來的時候,鳳姐兒和尤氏婆媳已經不在賈赦這屋,想必是商議佈置靈堂等事去了。
只有邢夫人和迎春二人,還在賈赦跟前侍奉。
當然,還有個一直躲在屋裡的小賈琮。
“璉兒,現在就將大老爺入殮嗎?”
邢夫人本就哭了賈赦很長時間,方才在外頭又好丟了一番體面,導致整個人看起來越發氣虛體弱。
賈璉就對她道:“太太氣色不好,還是先回屋休息一下吧,大老爺的事,由我們來安排就是了。有不懂的,再來請太太的示下。”
邢夫人便就臉色訕訕。換在往常,她還會以為是賈璉對她不尊重,或是想要奪她的權而不同意。
但是此時卻沒心思去想這些了。方才賈母當著眾人,明確表示,對她理家的能力很是不滿,甚至絲毫不顧她的臉面,繞過她,直言賈赦的後事,讓賈璉兩口子來料理……
她能怪賈母處事不公嗎?
不能。沒有了賈赦,賈母甚至連最後一點體面,都懶得給她僱了。
賈璉兩口子都不是好相與的人,她要是這個時候與他們唱反調,只怕她這個大太太真的就當不下去了。
這就是之前知道賈琮在賈赦面前告狀的時候,邢夫人直接給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