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宸王府分外的靜謐,銀色的月光下,樓臺殿閣恢弘雅緻,廊腰縵回,簷牙高啄,鱗次櫛比的青瓦上閃著清冷的微光。
習習夜風中,縈繞著清清淡淡的花香。
宸王府也是楚千塵很熟悉的地方,幾乎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路。
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看在別人眼裡,只以為她是在避嫌。
在側門關閉後,顧玦就開始直入正題:“楚姑娘,患者傷了雙腿,是刀傷,傷口很深,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現在傷口腐爛化膿,小腿腫大……”
顧玦說的患者是秦曜。
他得到南陽王身隕的訊息後,就一路南下去南陽郡尋秦曜,可秦曜早就逃離南陽郡,後來還是發現了他留下的暗記,一路又往京城的方向尋人,在冀州找到了秦曜和絕影。
秦曜傷重,顧玦曾就近找了數家醫館給他求醫,可是普通的大夫對他的傷根本就無能為力,顧玦想到了楚千塵,乾脆把秦曜帶回了京城。
這一路跋涉,秦曜的狀態更差了,他怕他熬不到天亮,這才不顧禮數,半夜三更就去把楚千塵給請來了宸王府。
顧玦把楚千塵帶到了一個院子裡,屋子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雲展和一個四十來歲的軍醫就在榻邊,榻上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紫袍青年。
他身上的衣袍破損不堪,上面沾滿了一灘灘暗紅色的血漬。
青年雙眸緊閉,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死氣沉沉。
是他,是南陽王世子!
楚千塵深邃幽靜的眸子掠過一道異芒。
前世,南陽王世子秦曜弒父潛逃,一度下落不明,消失了一段時日……
楚千塵突然就知道顧玦倉促地離京南下是去了何處,又是為了誰。
雲展和軍醫連忙讓開,楚千塵走到榻邊,把藥箱放在一邊,先去檢查秦曜的雙腿。
雙腿的褲腳已經被人剪開,他紅腫的小腿慘不忍睹,傷痕累累,其中最深的傷口已經見骨,傷口腐爛化膿……
這要是普通的小姑娘看了,怕是已經花容失色,不忍直視。
然而,楚千塵卻面不改色地直視著雲展小腿上的傷口。
顧玦、雲展、莫沉等人都注視著楚千塵的神色變化。
見她微微蹙眉,雲展心一沉:小神醫一向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恐怕……
楚千塵又給秦曜探了脈,觸手滾燙。
她只探了三息,就收了手,抬眼看向了顧玦,道:“他的傷口沒有及時處理,現在腐爛化膿,熱毒正盛……要救他,就必須截肢。”
說這句話時,楚千塵神色平靜,波瀾不驚。
上一世,當秦曜兩年後再現身時,已經失去了雙腿,他的下半生只能在輪椅上渡過,想來就是因為這一劫。
話落之後,屋子裡的氣氛一冷。
中年軍醫震驚地張大眼。
小神醫的意思是,只要給秦世子截肢,她就能保他的命?!
秦世子傷得太重了,要是在他剛受傷那會兒,軍醫自認截肢後,有七八成把握可以保命;可是他現在傷口惡化,高燒不止,身體虛弱,以他此刻的情況,根本就熬不過截肢這一關!
醫道廣博,各有專攻。
他是軍醫,看別的病不行,但是在治療外傷上,他自認太醫院的太醫也不如他。
軍醫欲言又止,轉頭看向了顧玦。
顧玦薄唇緊抿,沉默了一下,凝望著楚千塵,問道:“真不能保?”
他的神情理智冷靜,這句話並非是質疑,而是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