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皇帝會被他自己給作死,但此刻看到這一幕,心裡還是覺得有點諷刺。
他是先帝的皇九子,與顧琅相差足足了十八歲,他出生時,顧琅已經是太子了,所以他也從來沒有覬覦過這個皇位。
他十五歲就去了北地,既是為了幫先帝分憂,也是為了避開顧琅的猜忌,除此之外,他也想靠自己的能力建功立業。
他自認無愧於先帝,無愧於天下,無愧於他顧琅!
可是,顧琅卻在日復一日的猜忌以及對長生的渴望中,把他自己弄成了這副德性。
歷史上,不乏多疑猜忌的君主,也不乏追求長生、迷信丹藥的君主。
顧琅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榻邊,兩個太醫全神貫注地守著皇帝,他們幾乎是每隔一盞茶就要檢查皇帝的狀況,就怕皇帝在宸王與太后來之前就駕崩了,讓他們不好交代。
顧玦凝視了皇帝片刻,出聲問道:“太醫令,能不能把他弄醒?”
他清冷的聲音迴響在碧紗櫥內,波瀾不驚,那麼平靜,那麼冷淡,全然沒有勝利者的自傲。
太醫令戰戰兢兢地對著顧玦作揖,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宸王殿下,可以。”
誰都是有眼色的,京城以及皇宮都已經被顧玦控制了,皇帝與太子全都快要不行了,日後誰會是這個皇宮的主人,顯而易見。
畢竟皇長孫還太年幼,根本就守不住這個江山!
太醫令嚥了咽口水。
皇帝的命是太醫用金針給吊住的,只要拔掉金針,皇帝就會一點點衰弱,直到死亡,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個月;倘若強行弄醒皇帝,皇帝只會死得更快。
但是,太醫令沒說,另外一個太醫也同樣沒說,十分默契。
太醫令立刻讓另一個太醫備好銀針,然後就開始對著皇帝施針。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九根金針對著人體幾個大穴刺下,當最後一根金針穩穩地刺進頭頂的百會穴時,皇帝的眼睫輕輕地顫了顫。
太醫令知道皇帝清醒不了太久,連忙喚道:“皇上!皇上!”
皇帝乾癟的嘴唇動了動,終於吃力地睜開了眼,渾濁的眼眸中有些茫然,迷迷糊糊的。
他的頭動了動,聞聲往來,卻看到了顧玦就站在幾步外,不由一驚,質問道:“顧玦,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聲音沙啞,虛弱,無力。
只說了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喘息不止,身體也隨之顫動,宛如一條巨大的蠕蟲在榻上蠕動著,令人望之生嘔。
緊接著,他又看到了與顧玦並肩而立的禮親王,眉頭皺起,又道:“皇叔,快傳朕口諭,拿下顧玦,朕沒有傳召,顧玦敢擅闖養心殿,這是死罪!”
“快將他拿下,殺無赦!”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皇帝也不知道從哪裡湧起一股力氣,這三個字竟然說得擲地有聲。
顧玦輕輕地一笑,這一笑,讓人看不出喜怒,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你對太子是不是也是這樣說的?”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疾不徐,“殺無赦?”
同樣的三個字由他說來,顯得嘲弄至極。
皇帝:“!!!”
皇帝先是一愣,又像是回憶起了很多事,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喘息急促,怒道:“太子該死,是太子目無君父!”
“顧玦,你也該死,朕要將你千刀萬剮!來人,快把他拿下!”
皇帝叫囂著,嘶吼著,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根本就沒人應,也沒人動。
他感覺不對,於是定睛一看,卻發現平日裡照顧他的內侍都不見了,跟在顧玦與禮親王身後的人不是錦衣衛,也不是虎賁衛,而是幾個身著玄色盔甲的將士。
這是玄甲軍的人!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氣。
直到此刻,皇帝方才看了出來,顧玦已經控制了周遭的一切,也就是說養心殿落入顧玦的掌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