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全都默然,靜靜地看著這場君臣對決。
顧玦修長的手指又在扶手上叩動了兩下,沒贊同,也沒反對,只是再問道:“那一戶要生多少呢?”
王御史沉吟了一下,想到普通百姓家多是有五六個孩子,於是就道:“七個以上為好。”
時人本就相信多子多福,不敢多生一般都是怕養不起,只要朝廷給百姓免稅,宣揚多生多育好,再過五年,大齊的人口就算不能回到五年前的高峰,也會大有增益。
王御史已經琢磨起等下朝後是不是重新擬個摺子,細舉這道法令的條款。
下一刻,就見顧玦頷首道:“行。”
王御史心中一喜,努力壓抑著快要翹起的嘴角,以為新帝被自己的勸諫說服了,覺得自己提了一條於國於民有有益的諫言。
他正要謝恩,就聽顧玦淡淡地又道:“王愛卿家有幾個兒女?”
王御史:“……”
王御史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但顧玦也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笑眯眯地說道:“那王愛卿就先回去生孩子吧,御史是官,自當為百姓以身作則,百姓要生七個,你至少得多一倍,等生完十四個再說吧。”
“差事暫且不必領了,免得擾了你生孩子。”
顧玦說著驚世駭俗之語,神情與語氣卻是輕描淡寫的,意思很明確了,等於是擼了王御史的官職,讓他在生足十四個孩子前別來上班了。
王御史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點沒狠掐了大腿一把,看看他是不是在做夢。
“……”
“……”
“……”
金鑾殿上再次靜了一靜。
滿朝文武看著王御使的神情都十分古怪。
他們雖然不知道王御使家中到底有幾個兒女,但是御史多是清官直臣,也不會蓄養太多姬妾,印象中王御史家辦親事是十年前的事,當時好像是王御史的三子娶妻。
王御使都五十來歲的人了,瞧著弱不禁風的,這個年紀要是真有了孩子,都得被人說一句“老來生子”。且不論他這個年紀到底還能不能生,要生足十四個,怕是王御史人都得沒了。
想到這裡,眾人看著王御史的眼神變得更復雜了,同情、唏噓、感慨,皆而有之,覺得這人行事實在不夠圓滑。
皇后之母改嫁,就是王御史覺得不妥,也完全可以私下上奏新帝,先試探一下新帝的意思,沒必要擺在金鑾殿上當眾說。
不少朝臣暗暗地交換著眼神,心裡也有數了。
看來新帝對裴霖曄與沈芷的這門婚事看好的,男方是錦衣衛指揮使,是顧玦的心腹,女方是皇后的親母,怕是顧玦也樂意讓裴霖曄變成“自己人”。
幾位內閣的閣老們想得更多,尤其是戶部尚書。
大齊這幾年因為各種戰亂人口銳減,一年比一年下降,戶部尚書是最清楚的,也曾與先帝提過,但先帝覺得減少的人口基本上是在北地、西北與東北,不以為意,反而強調京城與冀州的人口有增長。
戶部尚書私下裡與張首輔、楊玄善等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因為大齊不少地方的風俗實在是太過迂腐,明明人口銳減,卻還一味要求那些因為戰亂喪夫的婦人一定要守貞,甚至還有年輕的女子未過門就守望門寡的,就是堅持不許婦人改嫁。
朝廷中曾屢屢發下鼓勵寡婦改嫁的政令,但總有一些像王御使這樣的老古板,跳出來說什麼從一而終啊、夫死從子等等,好像婦女改嫁就是在掘他們的祖墳一樣。
所以,這些政令推行得並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