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來之前做的關於府裡眾人性格的調查,劉允如擺出了溫順的姿態,朝著主座拜下去,“小女給老夫人問安。”
沈恬陰沉盯著她。
葉沈氏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呷,淡淡嗯了聲,“起來吧。”
她順從地起身,似是嬌怯般微微低著頭。如此良順的模樣倒叫原本不太喜她的老夫人心頭稍許滿意。
關於此女的身份,義兒大致交代了些,說是他手底下副將的女兒,那副將在戰場上為救他一命死了,臨終前託孤於他照顧。
救命之恩按理說幫忙照料倒也沒什麼,不過是多了張吃飯的嘴,偌大的葉府還是養得下的。
只是老夫人本就性情寡淡甚至是苛薄,對女子極為嚴厲,就連之前堪稱大家閨秀典範的正妻梁佩雯都沒能叫她滿意,何況是這個半道冒出來的野路子。
再者她素來覺著兒子太過剛直,對男女之事不大通竅,若是哪天被什麼狐媚子騙了去,豈不是腌臢了葉家名聲。
不過終究是救命恩人家裡的,老夫人的態度也沒那麼不好。
“你叫蘇卿?老婦聽義兒說,你隨父母常年居住在邊陲之地?家中可還有其他甚麼人?”瞥了眼她那張明豔俏麗的臉,這般面板可不像是邊陲苦地養出來的。
劉允如應了聲是,“小女打小跟隨父母住在臨江城,上有一長兄。兄長參軍多年未歸,四年前來書信說調到了西北軍那邊,卻沒說具體在哪裡。現今家中蒙此大難,小女雖有心以書信告知,奈何無處可尋,只能作罷。”
她神情黯淡地說完,老夫人長嘆一聲,似是感同身受,心有慼慼。家裡有個當將軍常年打仗的兒子,怎會不知道將士們的苦。
只說調離卻不說具體位置,只怕她那兄長四年前就殉難了吧。
“好孩子,今後這葉府就是你的家,你只管住在這裡。有什麼不適應的跟任嬤嬤說。”
老夫人說著,邊兒一名站著的中年婦人往前走出半步,恭敬地拜了拜,“奴婢見過蘇姑娘。”
中年婦人看似低眉順眼,卻毫無諂媚之情,彎下的脊背弧度標準,姿態端正,加之她在老夫人身邊的站位,看來是個了不得的人。
“見過任嬤嬤。”劉允如回以一禮,不太精準的動作叫任嬤嬤眉頭微微皺起,復又舒展開來。邊陲普通戶家教出來的,又不是葉家這般貴胄,能做到如此算不錯了,日後多多tiaojiao便是,希望這蘇姑娘性子真如她表現的這般乖順,若是個面上一套背裡一套的,教起來還費事。
又聊了些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老夫人便將她遣了回去。離開時候身邊跟著的正是那位任嬤嬤。
聽老夫人介紹,這位可是曾經在宮裡當過職的正式女官,早前曾受過葉家恩惠,離開皇宮之後便來到葉家,甘願做個伺候的下人。
“蘇姑娘,今後您便住在綠蕪苑,過會兒子奴婢給您送過來幾個伺候丫頭照顧姑娘起居。”任嬤嬤領著她大致熟悉了一下葉府地理,而後將她帶到一處小院前。
“多謝任嬤嬤。”她又行了個禮。
“蘇姑娘客氣了。”任嬤嬤說完不再多留,告退之後離去。
趁此機會劉允如打量起這處日後的居所來。
老夫人目前對她還是不錯的,這綠蕪苑大小適中,牆角種了一片海棠花,如今雖不是花期,疏密有致的花叢仍舊十分有韻味。花叢旁有一汪小小的池塘,裡頭養著幾頭紅鯉魚,此時正悠閒地游來游去,不時吐出幾串泡泡來。
劉允如正看的有趣,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伴隨著一道嬌俏的女音。
“這綠蕪苑蘇姑娘看著可還滿意?”
回過頭去,便見是個珠翠環繞明眸善睞的年輕女子,正盈盈笑著,不是沈恬又是誰。沈恬身後還跟了四人,一個粗使丫鬟,一個老婆子,一個貼身侍奉的婢子,還有一個是她自己的貼身丫鬟。
“見過蘇姑娘。”那三人拜倒,沈恬的丫鬟也行了個禮。
劉允如微微回禮。
沈恬等雙方認識過,開口笑道:“妹妹大抵還不認識我,我名沈恬,是葉府老夫人的家侄女,有時候會到葉府上小住玩耍。我看妹妹和我年紀差不多,性子又好,想必你我能成好朋友。”
她指了指身後三人,“這些是府裡分配給你的侍奉奴婢,本是由任嬤嬤帶過來的,我先前在老夫人屋裡頭見了妹妹心生喜歡,求問了妹妹住的院子便莽撞過來了,也是正巧撞見任嬤嬤帶人來,自告奮勇的將她們帶了過來。”
她笑的爽利,單看外表像是個大方熱情的人。
“來的匆忙沒帶什麼禮物,這隻鐲子是去年老夫人賜我的,我見著不錯天天戴在手上,如今你我一見如故,此物便送與妹妹了。”
劉允如一看她遞過來的鐲子,上好的老坑玻璃種鏤空雕花翡翠鐲,晶瑩剔透完美無瑕,在陽光下宛如有靈性般熠熠生輝。
這般貴重的東西,送給她一個苦寒之地的小家女子不是折煞了麼。
劉允如臉上適時地露出幾分窘迫,不敢去接那貴的驚人的鐲子,“姐姐厚愛,只是小妹素來不怎麼佩戴飾物,如此貴重的物品,萬萬不敢收。”邊說邊將一雙常年幹活帶著老繭的粗糙雙手縮在衣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