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那現下,可有任何法子能解開這道捆妖索?”流鳶問道。
“你師父曇華聖尊出身風隼一族,或許可以將他給請來一試,”
“既如此,流鳶現下即可以千里傳音之法,將師尊自曇華山上請來,”
“不可,千里傳音會驚動那個法華,還是勞你大師兄親自回去一趟才好,”少鳶言道。
“也好,大師兄本來也是個花精太子,一去一來最多隻需三日,”
“但是為何,和尚寺裡會有妖精唸經,”清染忍不住疑惑,“靈隱寺裡難道連個護法神都沒有?”
“放心啦,那些護法神生來就不是為了降妖除魔的,他們只管誰那條舌頭不老實,說他們一個不好,就一杵子敲死,這樣兇殘霸道的事情,三界中好像當真只有那些腦袋抽風的護法神乾的出來,”花裳忍不住氣忿言道。
“公主說笑,那些護法神的霸道只在恆河邊上,杭州城裡可自來不是他們的天下,”流鳶心中仔細思忖之下,很快開口向幾人言道,“白澤雖是上古神獸,但是想必已經在天帝手下爭得仙位,靈隱寺眾僧自然察覺不到他身上妖氣,”他說。
“哼,左右天帝也不是什麼好人,”少鳶忍不住開口怒言。
“少鳶,可知寺院中的和尚為何總是不招人喜歡,”清染問他。
“哼,喜歡教化人的,誰會喜歡,”
“這是自然,受人教化,確是一件非常惹人憤恨的事情,而且更加惹人憤恨的卻是,因為弱小,你就必須是錯的,你就必須感恩戴德的受人教化,若是開口反駁,那就立刻去死,因為死人是再不會開口反駁什麼的,”
“清染,如此怨氣沖天,怎麼,你曾經受東華帝君一魂牽引的火氣至今還未徹底消散?”流鳶在一旁淡然開口問道。
“這些舊日江湖恩怨不必再提,我現下只是擔心,這個法華禪師的真正目標,是雲中君,”
“無妨,元始天尊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但是此舉若是天帝在背後指使,將是個很大麻煩,”
“怎麼,天帝還想要阻止雲中君去上清天上替元始天尊當仙奴看守丹爐不成?”
“仙奴的位份雖然低微,但是到底也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換你是天帝,會不會擔心東皇一脈餘孽來日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所以,你以為這一次天帝是暗戳戳讓這個白澤對雲中君下死手,非要他在杭州城中魂飛魄散,雲散煙消不可,”
“自然,換成是我,也一樣如此,”清染瞬時間臉色開始微微清冷緊張起來,蹙眉冷言之間,已經悄然自隨身所攜錦囊中倒出幾粒九轉回陽丹,交在少鳶手中,讓他立刻喂入神女口中,隨即四人立刻轉身退出禁室,仍然是回來前院中聽憑太子殿下差遣,塵徽自然是准許四人晚上全都睡在他臥房外面的幾張暖榻上,卻倒是一點也沒顧及到水雲是個女兒家,其實在珠翠輕紗下第一次看見她那一襲蒼白如雪的冰涼臉頰上一瞬之間清眸綻開,橫波流轉,媚惑之態讓人瞬時間失魂落魄時,他就已經溘然感覺到花裳二字在他自幼清湛如水的塵世記憶中雖然再尋不到一絲讓他爽然若失的莫名痕跡,卻好像是自己在人間流連之後唯一能夠回得去的一個刻骨銘心所在一般,因為三界眾生,此生此世真正回不去的,其實只有記憶中那一段段想不起來也忘記不了的從前和過去,因為只有過去的日子,才總是那樣淡然如水的讓人刻骨銘心,刻骨銘心的就像是三日之前,雖然知道那個女花精在禁室裡面受刑的模樣本來就有些慘不忍睹,卻還是忍不住隻身一人前去禁室中看了一眼她受刑時那慘不忍睹的可憐樣子。
那一日,禁室中只有他們二人,身為花精一族,她在禁室中卻倒是可以一直不飲不食而活,但是連塵徽自己都知道,若非捆妖索加身,她現下早該因為在禁室中的生不如死而絕望自戕。
禁室中就像是早已經淡然了任何不知不覺間的時辰流逝一般,連塵徽自己都沒有幡然察覺到,自己此時此刻,竟然已經在這裡和這隻在法華禪師逼問下一口咬定只是為了吸吮他身內精元修煉魔功才有意假扮婢女混入段府中的女花精四目相對了整整兩個時辰之久,但是在這本來該是讓任何一個被捆妖索加身的妖精都喜出望外感恩戴德的兩個時辰裡,這個女花精她竟然連抬頭看自己一眼的深深激動和慾念都不曾有,難道她真的不希望被從捆妖索中釋放出來,至少,她總該希望可以有機會回去她的族人之中,只要她之前未曾在杭州城中大肆殺生傷命,塵徽以為自己興許還能夠在法華禪師跟前替她出言求一求情,畢竟在大理界內,花精和凡人之間長年相互混居通婚,若她真的是出身大理界內的花精一族,法華禪師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賣給自己這個大理太子一個順水人情。
但是現在看來,她是真的已經累了,累的即是自己現下就身在她的眼前,也再沒興致稍稍抬起頭來看他一眼,其實除卻有意隱瞞自己花精一族身份之外,她當初偽裝成一個灑掃婢女混跡在自己身邊時,自己就以為她是府內婢女中唯一一個單純的讓人出人意料的奇異少女,她竟然在被他一眼注意到之後,沒有一點想要專橫獨寵的尋常少女心境,她不在意他身邊每天多少灑掃婢女爭相上來親手奉茶以求他能稍稍多看一眼,只要這些被多看一眼之人中能夠有她一個,她看起來就已經非常心滿意足。
雖然若是當真只是為了吸取他身內精元,她如此淡然心境倒是也不該如此出乎他意料之外,但是不知為何,他那時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隱隱感覺到她就像是一陣不知為何而來,最終也一樣會不知為何而去的渺渺清風,是在這世上唯一一個會隨時悄然無聲的背棄自己而去的仙姝媚影。
所以他後來對她極盡殷勤討好,她卻反而開始有意和他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及至後來,她被前來府內化緣的法華禪師一口揭破花精之身,他才知道,自己的一生一世,於她不過指尖一捻流逝漏沙,她可以在三界中與天地齊壽,而他只能在人間匆匆幾十年生老病死,歸葬塵沙。
當她殘忍的告知他混入府中引誘他注意只是為了伺機吸取他身內精元時,他氣極之下忿然將她關入禁室,冷眼看她被法華禪師的捆妖索嚴刑加身,只為讓她沒任何機會從自己身邊逃走,自此隱身四海八荒,和自己再不相見。
但是這樣真的就可以有機會將她給一生一世留在自己身邊的嘛,段塵徽知道自己的私心任性終有一天會天地不容,萬劫不復,但是不知為何,這樣的天地不容和萬劫不復,到頭來,卻成為了自己心中一段最爽然悱惻的私慾熾盛和刻骨銘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