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吶。”許平秋拍拍小夥的肩膀道著︰“錢能給人帶來的成就感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不是單憑個人努力掙的錢,它帶來的副作用可能更大……你覺得你的得到,是全部建立在心安理得的基礎上嗎?如果不是,那就趕緊抽身吧。”
許平秋說了幾句,無言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準備走了,走了兩步史清淮提醒著,對了,正事還沒說呢,他回頭時,曹亞傑此時已經收起了那副職業性的笑容,巴巴地看著許平秋,許平秋直道著︰
“我對你沒惡意,只是有點可惜,小夥子,你還記得你穿上警服的樣子嗎?還能感覺到穿上警服那一刻的興奮不已嗎?如果在西服和警服之間選的話,大部分人我想會選擇比較廉價的警服,因為它代表著正義、代表著一種理想和信念,也代表著一種做人的成就感……你還記得這些嗎?”
“記……得”曹亞傑喃喃道,聲如蚊蚋,幾不可聞。
“那就試著再回憶回憶,相信我,錢給你成就感是一時的,而事業的成就感才是一世的,如果到我這個年齡,你的回憶裡只剩下撈錢,而沒有其他的話,會很蒼白的……對不起,打擾你了,下週開始有個集訓|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呢?反正來去都是自願,感覺不合口胃,你還可以回來重操舊業嘛……不過我想肯定比你天天偷偷摸摸做生意,低三下四收欠款舒服啊。”許平秋一笑,背著手走了。
史清淮把資料塞給曹亞傑時,看到了他一臉尷尬的哭笑不得。
沒有理會這人的表情,史清淮追著許處的腳步,說實話,他很欽佩,能把鑽錢眼的油條警說得緊張如斯,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辦得到的。
這不,直到上車走時,他還看到曹亞傑在原地傻站著,似乎在重新看那份計劃資料了。
“許處,他會來嗎?”史清淮好奇地問。
“一定會。”許平秋道,回頭看了眼,史清淮似乎不相信,他笑著補充著︰“從你心理學的角度講,如果不缺錢的話,就得有點精神追求了。”
“可他……能捨得這些生意嗎?”史清淮哭笑不得地道,那才是心結。
“聰明的話就該著舍了,盯這趟生意的行內人可不是一個兩個,他這個級別呀,真較量起來根本吃不住勁,你說他夠聰明嗎?”許平秋沒有直接回答,反問著。
應該是聰明人,史清淮如是想,不過他點凜然,論及深諳潛規則,許平秋警界幾十年,可能比任何人接觸到的都要多,曹亞傑相比,小兒科了。
一個定了,但不確定,找到第二個人時,史清淮才發現許平秋不是隨意做的,而是做了很細致的安排,司機把詳細的地址都說出來了,在緝虎營小區一個六十平的租住地找到的,敲門進來時那孩子提著褲子,異樣地問著︰“你們是……”
“我們透過話,我是史清淮,省廳犯罪研究科科長。”史清淮介紹。
“哦,又是那計劃吧,我不去,我都打辭職報告了。”那孩子道,很厭惡的表情。
叫俞峰,二十郎當,三十不到的年紀,瘦了於巴的身材,蓬著一頭亂發,桌上的電腦還吼著,估計正玩網遊呢,屋子裡處處煙味,許平秋看了眼這個長相有點偏醜的小夥,沒說話,上前開著窗透氣,隨意地看了房間幾處,書櫥、電腦、零亂的衣服、垃圾桶裡一堆泡麵袋子,標準的屙絲生活寫照
“哎哎哎……你誰呀……我也是警察,你怎麼像查嫌疑人一樣看我家?”俞峰有點火了,看著位傻老頭東瞅西望,實在讓他生氣,牆角還堆著一堆髒衣服呢。
“不像追蹤到跨境洗錢案的民警呀?你立過個三等功?”許平秋質疑的口吻問。
“功勞我有,可我沒個好爸呀。史科長,不管您是那級領導啊,反正我是要走了,咱們就不必臨了了,再來送溫暖了。”俞峰看來怨氣好重,直刺著道,那是值得他驕傲的事,當然也最揪心的事。
“這個……”史清淮好不難堪,看著許平秋,許平秋笑了笑問著︰“哦,去處定了麼?”
“還沒有,不過那兒也比經偵上強,天天和錢打交道,就是窮得沒錢有錯誤我們擔著,有功勞一窩搶,發個獎金一平均,還不夠一頓飯錢。”俞峰道,氣憤憤地坐下來了,點著滑鼠,不過卻無心玩遊戲,突然間他看到那個和靄的老頭時,又反應過來了,直問著︰“您誰呀?”
“省廳領導啊,給你送溫暖來了。”許平秋開著玩笑。
不料俞峰一嗤鼻子,笑著不屑地道著︰“拉倒吧,我辭職連我們科室主任都沒說句挽留,他巴不得我們早點走,好給騰出位置來。”
“哦,這樣啊。”許平秋聽得確實有點生氣了,不過一想,生氣又成嘆氣了,他走上前,掏著自己的證件,雙手捧著,遞到俞峰面前,俞峰不如所為何來,接著看了下,一激靈,趕緊回去了,然後立正,敬禮,說了聲對不起。
畢竟是警營出來了,那些動作都是下意識的,來人真是n個階層以上的領導,讓他真有點惶恐了
許平秋卻是有點可惜,把他敬禮的手放下,然後向他敬了一個禮,輕聲道︰“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基層的於警付出太多了,而我們給予的回報的關懷,總顯得太少。”
這一個禮,接收得俞峰有點感動,他知道兩人所為何來,黯然道著︰“謝謝您,謝謝您們二位……不過許處長,我真的打算走了,已經遞出幾分簡歷,如果五原沒機會,我準備到南邊打工去。”
“我有個建議你可以考慮一下,下週省總隊集訓|開班,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一展身手,當然,如果你不滿意,或者想中途退出,我全力支援……在省城我也混了幾十年,你要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我還是能幫上忙的。”許平秋道,這一次卻是誠心誠意的,因為他看到了俞峰眼裡的感激。
其實有點基層警員要求很低,那怕是一點認可,一點鼓勵都可能挽留,可很多時候,他們連這些也得不到。
“別急著回答,考慮一下,這裡有報到的時間和地點。”許平秋把資料遞給俞峰,他懵然接到手裡了,看許平秋,許平秋和靄地道著︰“忍著心裡憤怒和怨氣,都在隊伍裡呆了這麼久,還立過功,那說明這份工作在你心裡的份量,愛之深、恨之切吶……相信我,那怕警營是一片沙漠,你這粒金子也會閃光機會的。”
拍拍肩膀,輕輕地轉身,兩人出了門,俞峰才反應過來,奔著下樓送,直送到小區門外。
這一個沒懸念,史清淮嚴重懷疑自己的心理研究了,恐怕他再過二十年也達不到這種水平,因人施法,因人施治,許平秋恐怕已經爐火純青了。怨不得政治處那些人解決不了的內部問題也拉這位許處出面。
下一位就糟糕了,車停在公安小區不遠等了好久,司機才氣喘吁吁回來報告,家裡沒人。
是嚴德標,這號警員史清淮見識過,他估計這傢伙清醒的時候比喝醉的時候少得多,無奈之下,許平秋讓司機出面,打著電話問到了東陽分局,以處理某小事情的名義找嚴助理,小到什麼程度這個許平秋隨口就來,幫幫忙,給親戚辦個戶口。
喲,還真管用,不一會兒嚴助理的電話就回來,讓他到那兒那兒找他。
司機笑著說了,嚴助理很拽的,市局不少人也知道他的名字,不少人玩牌什麼的,都請教過這位
這倒好,史清淮哭笑不得地陪著許平秋,又去找人了,找的地方也奇葩,居然在東陽街一處ktv裡,量販式的,嘈雜的環境、進出的男女、變調的歌聲、雜著刺鼻的酒氣,門口扔了一大堆啤酒瓶,兩人就在這兒等著,不一會兒,顛兒顛兒從ktv裡面出來的胖子,派頭挺足,門口的保安都躬身問好。
史清淮驚訝地看了許平秋一眼,他一直以為是許平秋的親戚的,不過現在看來,絕對不是,品位也太差了點,露著凸得很高的肚子,橫披著衣服,估計是在裡面早開喝了,出了門東張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