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娘喲,這人比滿山樹還多,查到啥時候啊。”李拴羊腿一軟,頹然了。他和李呆席地而坐,連李逸風也靠著護欄,看著如蟻群的人流,也覺得抓捕之路遙遙無期了。
“所長,所長……”李逸風問。
“怎麼了?”餘罪道,和拴羊坐地上了,掏著煙。
“這咋辦?”李逸風為難地道。
“他就在這個城市,離我們很近,說不定剛剛都擦肩而過。”餘罪道。
“可這個城市一千多萬人口啊。”李逸風耷拉著嘴巴道。
“好查,肯定不是公務員,有編制的單位,他沒資格進去了;肯定不是像樣的企業,他十八歲就走了,根本沒機會接受像樣的教育;肯定也沒有混成地痞流氓,否則十八年足夠他撞進網裡了……他從事的應該是一個邊緣類的職業,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不需要學歷和資歷,不過應該能養活自己;危險系數小,拋頭露面的機會不多,便於隱藏……這樣的職業選擇,其實是挺狹窄的……”
餘罪道著,似乎又回到了初到羊城的那個時間,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四顧茫然,武小磊相比自己那樣同學可能更甚,他還要擔心警察隨時識破他,在那種境遇都走得出來,而且生活這麼多年,不得不嘆服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的生存能力了。
在哪兒呢?
餘罪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人流,目光雖然有茫然,但漸漸地在變得清澈。因為這樣的環境,他太熟悉了,同樣是這樣的環境,能給予邊緣人生活的機會並不多………
車流、人海,熙攘的街口。
五湖四海的聲音,五顏六色的私車、悶熱嘈雜的環境,讓置身於此的人們,無端得顯得心煩意亂
臨街一輛深顏色的車裡,有一位中年的漢子坐在駕駛的位置,不時了抹著鼻子……不,抹著眼楮,像累了、像困了、不時地抹著,這個街口的許多認識的人都有點奇怪,往常這個接近黃昏的時候正是生意紅火的時間,而老石卻不像往常那樣,站在街口攬生意。
他在哭,他在一個勁地哭,手裡的手機顯示著一則似乎和這個城市根本不相關的新聞畫面︰
《古寨縣城管群毆一對老年夫婦致使兩人重傷》
每日忙碌,他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只是偶而會在網上看看家鄉的變化,可不經意間卻發現了這則讓他心痛如絞的新聞。
“老石,你怎麼了……”
有位搭伴的司機敲車窗,他搖搖了手,抹了把臉,開車門下來了,直道著不舒服,不理會同伴的詫異,飛奔著,奔過了路面、奔進了草坪,奔進了一條不知名的巷口,他蹲著,牙齒緊緊地咬著拳頭,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失聲地痛哭起來了。
“媽……媽……爸……爸……”
就像在襁褓裡呀呀學語的時候,他艱難地,吐著這幾個字,每一字都像有錐心之痛,他呼喊的是如此地痛苦。
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痛苦和難受過了,每一字又彷彿在千鈞之重,他呼喊的是如此地艱難。
他哭著,拔著電話,電話一直通著,卻沒有人接聽了…………
千里之外的古寨縣………
此時此刻,艾小楠正提著菜市場買的秋瓜、豆角往家裡返,好幾日心神不寧,知道李惠蘭和武向前沒事後,他心情總算放鬆了,公公去世、女兒上了大學,她已經是孑然一身,時間已經慢慢地撫平了曾經的傷口,她已經習慣在這種平靜和與世無爭中生活著。
是位顯得很恬靜的中年婦女,解發頭,對襟上衣,普通的中式褲和布鞋,和縣城裡大多數家庭婦女沒有多大區別。
女警對著照片,對司機道著︰“就是她,把車停到單元口。”
一輛普通牌照的車,直駛進單元裡,艾小楠沒有注意到,在她走近的時候,車門洞開,兩位表情嚴肅的女人攔著她︰“艾小楠,請跟我們走。警察。”
“協助調查,我們不想動靜鬧太大,請吧。”另一位道,讓開了車門。
艾小楠手裡的菜兜,吧嗒聲掉了,神情如遭雷擊,幾乎是機械地,木然地被兩位女警攙上了車。
車輾過了菜兜,飛馳而去,那滾圓瑩透的秋瓜,成了爛瓢碎瓤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