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意氣橋兩岸。
清溪河面上,王葉青破水而出時濺起的水花,猶如一陣密集的雨滴落回水面,噼噼啪啪的聲響中,大小的漣漪畫著圈交錯著波盪開,最終因為沒有風來助力,水波終於靜了下來。
但人心上的風波卻遠未停歇。
青玉街這邊的牆頭附近,軍陣中殘存下來的約五百名士兵簇擁在了一起,他們都是城主府親衛中的精銳,面對之前那麼大的同袍死傷,他們依舊能夠滿臉沉默地堅持下來。
可當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統帥刑左,毫無招架地就變成了躺在地上的一根人棍,他們心中的那份艱難凝聚起來的意志終於坍塌了。
惘然無措之餘便是對死亡的後知後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誰又能不怕死呢?
大恐懼在他們眼神的對撞間快速蔓延,木青便是在這個時候朝橋頭走來,一步、兩步……不知道是士兵中的誰人起了一個頭,他們那實在勉強的陣列終於徹底渙散,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朝石橋上湧去。
木青劍眉微動,依舊保持著穩定的步伐,微感驚訝的目光在士兵中掃過時,看著他們在推搡擁擠間,那一張張越發焦慮猙獰的臉上全然沒有所謂的軍伍同袍之前,被陰霾籠罩的眉宇間頓生荒謬之感。
“嘿,一群烏合之眾,大人,要不趁此時……”
寅二他們跟在木青身後不遠,見著對方這軍陣大亂的一幕,不免生出幾分躍躍越試。
王葉青與他們這群人隔了幾步,聞言心中一緊,正要開口,卻沒想到朱雀冷聲否決道:“既然是烏合之眾,未免太浪費時間,你們找到了白豪的身影了嗎?”
寅一視線一直在對岸的人群中逡巡,掃過那群被抓住的女人身旁時,目光微亮道:“是刑飛,親衛軍真正的統領,此人雖然才二品巔峰,但真要論操控軍陣的能力,肯定比我們手上這人要熟練得多,不能大意。”
寅四手上微微用力,被他抓著後衣領拖在地上的刑左在昏迷中呻吟了一聲,他微眯著眼,冷聲道:“如果這邢飛跟這傢伙一樣是個狠辣角色,那我們怎麼談?”
他見朱雀沒有出聲,抬起下巴直言道:“大哥剛才一戰損失氣血嚴重,就由我來對付他。”
“不對,白豪就在對岸。”朱雀一雙視線快速看向某個方向,略微有些失望:“他這些年鬼鬼祟祟隱藏實力的日子過慣了,倒是練出了隱匿氣機的好功夫。”
“之前我曾引爆過他身上的氣機,他的真實修為應該不會低於超凡中期。”
朱雀說這話時,看著寅四,警告之意不言自明,倒是王葉青此時開口道:“如果朱雀礙於太始盟約,我可以牽制對白豪一段時間,現在,我們是救人。”
白虎小組的幾人不再說話,朱雀無聲的態度也經是默許了此事。
此時,在平步街上意氣橋橋頭處,葛山已經和其他幾位弟兄在大聲喝令下,終於防止了他們這邊的陣列不被用過來的潰兵衝散,一番有條不紊的命令下來,那些士兵雖然實力尚存,卻都仍舊是被調動了長街兩端的最後方。
“統領,城主回來嗎?”
燕清將長槍重重跺在地上,沒敢拿眼去看站在邢飛身旁的女子。
邢飛趕到之時,王修微她們不僅被反剪著捆住了雙手,就連腳上也被戴上了沉重無比的鐐銬。
此時鐐銬被取了下來,王修微與謝恨荷她們自己就來到了陣前。
邢飛的視線落在寅四手上不成人樣的兄長身上,冷聲道:“問清楚了,是誰傷了我大哥。”
燕清點點頭,到吸著冷氣道:“問了過橋的幾個人,都說是刑大人獻祭精血,自爆了雙臂。”
他說著湊近邢飛身邊,耳語了幾句。
“傷亡這麼重?”邢飛驚訝出聲,瞪大眼睛看著燕清,一雙直眉向內緊湊:“對面的人實力很強……”
葛山此時走了過來,肅聲道:“他們手上現在有兩個人質,一個是在上游被擄走的白公子,一個是刑左刑大人。”
葛山視線快速從面無表情的謝恨荷她們臉上掃過,確定自己這邊算起來,光人質便有八人,認真問道:“城主把這些人抓住後,有什麼意見沒有?”
邢飛看他幾眼,抿著嘴微微搖頭。
這讓葛山眼瞼一跳,他和邢飛搭檔了這麼些年,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很多意思。
城主就在此地!甚至如今這個兩相對峙的局面,也是對他們親衛的一個考驗。
“真正說得上話的人出來。”
一聲壓抑著戾氣的聲音在橋那頭響起,邢飛他們都斂聲轉頭朝對岸看去。
是一個年輕人,上半身的衣服破破爛爛,能夠看到裸露出來的傷口,之前應該經過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