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扭,極度彆扭。
原本普通的泥土,在這一時刻卻被真正賦予了生命的概念。這種強烈的違和感簡直就像是水裡流出了火,鋼鐵中開出了花兒。
明明只是泥土組成的人偶,可千舟幾乎能聽見血液的流動、心臟的的鼓脹——此時無論以什麼樣的超凡能力測定,都會毫無疑問地得出【這些巨人是活的】這一概念。
“原來如此,是基於傳說的術式嗎。”千舟心下了然。
這樣看來,剛剛社畜將水銀灑進泥土裡也是在模擬【阿賽卡將自己的血液滴落在大地上】這一行為。其中,水銀象徵著阿賽卡的血液。
在神秘學中,水銀(也就是汞)、硫、鹽被認為是“生命的三要素”。這一觀點廣為流傳,只是在不同的學派中,對著三者的象徵意義有著不同的認識。
儘管如此,但這三者還是被廣泛的運用於各類術式與儀式。
“只是一些泥塑木偶就想打敗我,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千舟挑起眉頭。
雖然殘卷不在手邊,又因為【籠中鳥】的緣故不能以拳腳刀劍對敵。可這並不意味著千舟沒有其他的手段。
更何況,這一賦予生命的術式雖然神奇而巧妙,可當從戰鬥力而言並不會比普通泥土傀儡強上多少。在千舟看來這樣未免有些畫蛇添足、捨本逐末的意思。
千舟伸出手來,源質隨著呼吸流轉。空氣中的大源開始凝聚,就像是大雨前空氣中愈來愈重的水汽。
“水汽”不斷彙集,直到最後雲層再也託舉不住沉重的“雨滴”。隨著著一聲輕微的嗡鳴,萬千“雨水”從天而降——那不是雨水,那是凝固的源質!
銀色的細屑飄然灑落,不知是星落如秋雨,還是秋雨微凝如星落。
堂皇的銀光在空中拉長變形,化作一把把無柄的長劍,將空氣切出“簌簌”聲轟然而落!
蒼銀的長劍穿過泥土巨人的身體與關節,將它們釘在地上重新與大地相連。咫尺之間千舟幾乎能聽見巨人發出的悲鳴聲。
見自己創造的巨人在頃刻間全軍覆沒社畜卻並不著急,他從包中取出一截蠟燭小心地點燃:
“山神將蘇其亞拉山搬到了平原中央,大軍無可奈何。”
“於是,理查德王點燃蠟燭,將戰俘作為祭品獻予魔物費洛。”
“費洛揚起祂的尾巴向著山峰砸落——大地顫抖,山峰開裂。”
“平原化作裂谷,蘇其亞拉山在一聲巨響間被一分為二!”
……
這是長篇敘事詩《理查德王》中的一段,講述的是理查德率軍討伐惡行累累的國王吉加四世。
吉加四世在蘇河平原大敗後,祈求山神阻擋理查德的大軍。於是,山神將蘇其亞拉山搬到了平原中央,讓理查德的軍隊無可奈何
在謀士的建議下,理查德王點燃了人魚油脂做成的蠟燭吸引來了魔物費洛。
在傳說中費洛有著蛇一樣長長的身軀,祂將身體豎起可以觸碰到太陽。就因為這樣祂觸怒了太陽神,被刺瞎了雙眼,只能居住在地下。
理查德王將戰俘作為祭品獻給費洛,於是費洛揮動尾巴將山峰一分為二。
千舟皺起眉頭。為了重現這一傳說,即使社畜點燃了蠟燭,可他又去哪裡找來血祭的祭品呢?
就在這時,泥土巨人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驚悚的表情。他們掙扎著揮動手臂,像是在無聲的呼救。
千舟確定自己完全沒有動手。
像是被一張看不見的巨口咀嚼,巨人們的身體被攪得粉碎,化作一地灰白的碎石——可這些碎石間卻有殷紅色的血液流出,將泥土染得通紅。
千舟終於反應過來——這些被賦予了生命的泥土巨人不就是現成的祭品嗎?
社畜將手臂揮下。
霎時間,咆哮的源質如同出籠的猛獸,奔騰縱橫間掀起了洶湧的氣浪。地面上傳來劇烈的震動,連綿的房屋不斷倒塌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陣陣煙塵沖天而起,像是千軍萬馬急行,又像是魔物在地底扭動著龐大的身軀。
千舟的表情嚴肅起來。
社畜當然沒有召喚出費洛,充其量只是將“費洛揮動尾巴”這一擊透過儀式再現出來。可是這宛如從神話變為現實的一擊也絕不是常鱗凡介,這是足以變換地貌的恐怖力量!
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擠壓,地面不斷扭曲形變,從兩側擠向中間,如同一張被揉皺的紙片。於是無處發洩的巨力衝破地面,不規則的石稜像是弓起的脊背從破碎的大地上鑽出,將一切的完整變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