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厚重的大幕拉開,鱗次櫛比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打來。打得這臺上的人光鮮亮麗,紙醉金迷;打得觀眾似痴似狂,百態叢生;打得這鬧劇光怪陸離,不辨悲喜。
雲都就是這舞臺,觀眾們只能看見她風華無雙的正臉,但不能否認她背後投下的影子遮住了多少骯髒的醜態。
這裡是雲都的邊緣,是資本擴張的必然結果,是城市發展避不開的痼疾。過去幾十年無數工廠在這裡建立或倒閉。而依託這些工廠為生的貧民則在工廠的縫隙間見縫插針的建立自己的小窩。沒有統一的規劃,肆意的修建導致如今的貧民區宛如一個巨大的迷宮。
生活在這裡的人來源複雜,或是失去土地的農民、破產的商人,或是曾經懷揣著夢想來到雲都的失敗者,亦或是小偷、劫匪、不知從哪裡逃來的殺人犯,還有從戰亂地區流亡的偷渡客甚至是政變失敗的貴族。
拿筆一圈,這麼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就圈在了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灰區。想來這裡發生的故事當真是精彩至極。
······
“哼”昏暗的房間裡想起了一蒼老而狠厲的聲音,就像是毒蛇爬過乾枯的樹皮,“昨夜又死了好幾個信眾,本來可用的人手就不多,都怪你當年首尾不乾淨。”
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聲線響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小丑’解決。”
好似一人分飾兩角,聲音又響起:“我們現在抽不開身,只能把骸偶拿出來了。”
“只好這樣了,這麼多年藉著雲都的怨氣才不過養出幾具,可惜了。”
“中洲不是有句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嗎。”
······
千舟站在一堵坍塌的圍牆邊,這裡離最近的崗亭只不過隔了一條街。可若是再往裡去就是臭名昭著的灰區了。
血魂印的持有者需要經常殺人補充血液與源質,若說雲都哪裡死人最不引人注目那必然是灰區。
餓死,病死,凍死。
兇殺,情殺,仇殺。
人性的醜惡在這裡體現的淋漓盡致。
看著即將完全暗下的天幕,千舟不禁思緒翻飛。
值得嗎?
千舟如此問自己。
僅僅是為了與自己非親非故的芬恩教授就要深入灰區調查嗎?他只不過是書中的一個人物而已。自己又能查出什麼呢?查到了又能如何?
自己可不是小說裡的主角,沒有主角光環,也不身懷絕技。自己除了會提筆寫幾篇文章外又能幹些什麼呢?堅持下去無非是明日玉水裡又多了一具不知名的屍骨。
想到這裡千舟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歐若拉注意到了少年的異狀,握住了他微微顫抖的手。
感受著少女手心穿了的溫度,千舟意識到眼前的少女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絕不僅僅是書中的一個人物。芬恩教授也是一樣,他給予自己的幫助與關懷也從未作假。
想起來了,自己當時寫小說就是為了滿足自己年少時光怪陸離的夢。
因為自己相信,“善惡終有報”。不是因為是主角才能所向披靡,而是敢於做正確的事,堅持本心才是主角!
想到這裡千舟露出了微笑,也許自己就是這麼一個傻子吧!如果當時大聖對“若是一去不回?”的回答不是“那便一去不回”那他就不是人們心中的那個齊天大聖了。
人生又不是逛淘寶,哪來那麼多值不值得,是贏是虧?
忽的灰區深處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千舟只覺得左臂上的血魂印熱的發燙——就在灰區,有人在全力激發血魂印。
千舟只對歐若拉丟下一句“找個地方躲好,等我回來。”就匆匆躍過斷牆,直向灰區跑去,留給少女的只剩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大雨終是落了下來,拉扯著厚重的雲幕伴著秋寒喧嚷地落在雲都的大地上,濺起泥水,打落樹葉,把周遭的景物暈成一抹剪影。雨水像一粒粒冰涼的銅豆打在人身上,把人打得陣陣生疼,然後發出“嘩嘩”的尖笑:“舞臺已然搭好,演員——請——悉數入場!”
······
戴著小丑面具的男人將匕首捅進另一個人的胸口。那人卻似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般,只是癲狂地笑道:“沒用的,你我都有一死,唯有真神可以救贖一切!”
“瘋子。”小丑啐了一口,拔出匕首,鮮血濺到了他的面具上,使得原本滑稽的小丑變得猙獰可怖。
千舟躲在一堵矮牆後面,把一切都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