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兩米高的長方體白玉柱,三面瑩潤無暇的白玉壁,圍裹著一面剔透晶瑩青翠欲滴玻璃面的底部,赫然露出一隻蒼白的人手。
因為這隻人手處於側面,又被玉碑瑩潤的白色光暈遮掩,宰布右和遊雪沒有靠近,所以不曾察覺異常。
人手彷彿是從玉碑裡自然生根一般,半截淺藍色的衣袖看在遊雪眼中觸目驚心。是的,很眼熟,那淺藍色衣袖上的金屬釦子和遊氏集團研究室的徽章,都是那麼遙遠又熟悉。
但她也沒有忘形失態,只是那乍見假天脊石的驚喜被眼前這詭異莫名狀況衝擊的一絲不剩,神思有些恍惚。
宰布右繞著玉碑細瞧半晌,蹲下身探指撫上那截手掌的腕骨脈動處:“是活的。”他瞧著玉碑裡模糊不清的人影,心中疑惑不已,“他是何人?怎麼進去的?”
一直沉默的歸不沉才緩緩道:“這玉碑本是放在剛才的堂屋之中,卻被我那寵奴誤闖了進去,當時被他砸壞了一個角,只是須臾之間就出現了這隻手,我恐異變,便命人將此物轉移到了地下石室。”
當時只因他一時驚疑出神之際,就被涼彥趁機逃了出去,更讓他震怒不已,一時衝動動用了精銳駐軍捉拿,只想知道這個涼彥究竟是怎麼動的手,致使這玉碑變成這個樣子?也怕留了這活口出去亂說,所以不計後果要將涼彥捉拿回來。
他本是征戰沙場的血勇之人,自從拿下北瀝郡後,自是一鼓作氣直搗王城,誰知道伽羅王宮中下詔讓他駐守此地,一邊協助鳩羅幽那妖女行事,一邊看守這玉碑,加官進爵不必提,連昔日同袍連連取得赫赫戰功凌駕於他頭上,叫他憋屈不已日日借酒消愁沉迷男色,當初雄心勃勃的戰意已經消磨了去,只想快點解脫,儘早返回故土,和家人團聚。
可現在好了,若是連一塊石頭都看守不住,他只覺以宮裡那位的心性,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會連累家族!
他第一時間去找鳩羅幽,可是這女人竟然幾次都尋不見人,恰巧自稱金玲仙子的門徒遊雪與北辰國大祭司的首徒宰布右先後出現,無奈只能先將兩人帶來參詳一二。
歸不沉想到這裡臉色陰鬱了幾分,“本將不善此道,故請二位來此為本將解惑。”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緒漸漸沉澱後,生出一絲捉摸不透的疑惑,站在此地,看著身前兩人俯身細觀的神色,眸中漸漸凝起一道冷光。
宰布右聞言立刻退開數步,驚異道:“難道此乃石生靈?”
石生靈是指吸納天地之精華在石中孕育而生的精怪,傳說鳩靈族族長身邊就有這麼一隻精怪隨侍,又比如那兇殘嗜血狡猾敏捷,形似豬頭馬身的猁獸,據說也是石生靈而來,但能成人形者,聞所未聞。
歸不沉見遊雪手握赤魂劍看著那截手臂沉默不語,說:“傳說赤魂劍乃黎國祭司親手煉鑄,能斬盡魑魅邪祟,南星姑娘有何想法?”
遊雪握劍的手緊了緊,淡笑:“大將軍真是博聞廣記,小女佩服。只是我未曾聽仙子有此一說,只是仙子垂愛,贈此劍為我沿途防身之用而已。”
迎上歸不沉似笑非笑的俊臉,遊雪面不改色道:“既然是將軍故友所託,將軍的故友應該有解決之法。”
“呵……這並不需你提醒,只是他現在脫不開身,而本將擔心再生異變,不論玉碑中是石生靈或者別的邪祟,你只需拔劍為我驗看一番即可。”歸不沉抱臂淡淡指示。
身後甲冑摩擦聲響起,遊雪背脊冷汗涔涔,她雖然不知道玉碑裡究竟是誰,但對方來自何處她心知肚明,只是拔劍是什麼意思?要自己斬殺這隻手麼?萬一那人還活著,自己就這麼殺了他,滿腹疑問又沒了著落。
另一個讓她困惑不解的事情是,這不是假天脊玉麼?難道假天脊玉也是可以穿越過去未來?
秀桑所言真的都是實話麼?她該怎麼做?
如果她現在趁機毀了這假天脊玉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
顯然這個想法不現實,若真如歸不沉所說,這玉碑原來是放在秋梧院堂屋中,又是怎樣被移送入狹隘的地道?所以,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機關和暗衛,她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此刻情勢所逼,這些念頭只是轉瞬之間,她握住劍柄靠近玉碑,“不知將軍要我怎麼做?”
歸不沉看向宰布右,宰布右會意,想了想說道:“若真是石生靈,本應利刃穿胸卻不死,靈血認主即可,若是魑魅邪祟……”他看了眼遊雪手中的赤魂劍,“在赤魂劍下當會魂飛魄散。”
“可它身子在玉碑中,怎麼利刃穿胸?”遊雪故作為難。
歸不沉揚眉淡淡命令:“那便割腕試試。”
遊雪:“…”她一臉無語看向宰布右,卻見宰布右也是盯著那奇異的右手若有所思,表示贊同。
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她上前穩住發顫的手心,劍尖抵住那隻蒼白的右手腕,輕輕一劃,幾個眨眼間,鮮紅的血液才自傷口處沁出,滑落腕骨一滴一滴沿著玉碑底座緩緩滴落,遊雪判斷此人心脈受損,脈息微弱。
“將軍,好像沒反應,應該不是邪祟……”遊雪對歸不沉說:“是否為它包紮一下,或許稍後等鳩羅大使過來,可請她施法將此人從裡面脫身出來。”
歸不沉挑眉看了眼宰布右,說:“若只是這點傷就死了,那棄了也罷,不必費事包紮。”
遊雪瞟了眼宰布右,見對方依舊深以為然附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蒼白的手掌被越來越多的鮮血染紅滴落,心中焦急卻無能為力。
這時,一個侍衛從外面走進石室,對歸不沉行禮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從遊雪的角度,恰好看到侍衛的口型,“涼彥醒了。”
只見歸不沉面不改色,撫了撫沒有褶皺的衣袖,“此事一時半會看不出端倪,今夜二位就留宿府中吧,此事稍後再議,晚上本將為你們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