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期頤輕應一聲,若有所思。
沿著湖畔行走不久,滿天繁星下,一座由四五間草屋組成的院子赫然在目。
“負責管理正安居的是我五師姐童丹然,時下她應該休歇了,咱們偷偷進去帶走唐少俠。”崔期頤暗暗道。
兩人當即從虛掩著的正門摸進去,左側,路行雲聽到傳來鼾聲,估計那童丹然睡得正酣。崔期頤領著他慢慢走到右上角的一間草屋,小心翼翼推開屋門,屋內角落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藉著這些許亮光,路行雲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唐貞元。
唐貞元睡得淺,被響動驚醒,睜眼瞧見路行雲,哼哼唧唧道:“路、路少俠?”
“咱們走,此地不宜久留。”路行雲說著去抱唐貞元。
“崔女俠,多謝你出手相助。”唐貞元用微弱的氣息說道。
路行雲聽到這話,看向崔期頤,崔期頤臉紅道:“都是小事,不必客氣。”
“原來日間之所以不見崔姑娘,她都在這裡救治唐兄。”路行雲愈加感動,“崔姑娘心地如此善良,我若不盡心報答,便枉為大丈夫。”
“我給唐少俠服了宗門秘藥‘聖鈴搖心散’,雖只一日,但他丹田的損傷大體療愈,走脈及積蓄元氣已無滯礙,往後只需靜心調理,休養數月,便能痊癒。”崔期頤幫著路行雲將唐貞元馱在背上,“唐少俠的懷裡還放了一小劑聖鈴搖心散,可備不時之需。”
路行雲腳步一頓,訝然道:“我聽說聖鈴搖心散是貴宗最為貴重的內傷藥,十分珍惜,足與青光寺的涅槃丹並駕齊驅,崔姑娘你把這藥給我們,若被宗門覺察必受責難。”
崔期頤搖頭道:“不必多慮,我自有應對的法子。快走吧,切莫驚動了童師姐。”
路行雲點點頭,不再多說,揹負著唐貞元跟隨崔期頤繞出正安居,徑直朝著渡口方向去。過不多時,渡口在望,一葉輕舟拴在那裡,星光下隨著風浪起伏。
“多謝崔姑娘,在此留步吧。”路行雲走到舟邊說道。
崔期頤道:“我送你們過去,不然怕大珏珏又出來搗亂。”
路行雲覺得有道理,於是讓崔期頤先上舟,與自己搭手扶過唐貞元。
待三人都在舟上安頓好,崔期頤解開纜繩,手持長長的竹篙點岸,路行雲則坐著搖槳。
輕舟搖搖擺擺著離岸。
舟頭剛剛調正的當口兒,岸邊突然火光大盛。湖面瞬間被照得紅彤彤,路行雲驚奇看去,有不下二十人喧嚷而來,會聚一起舉著火把圍在渡口。
“好啊小師妹,原來你真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宗門待你不薄,你卻心術不正,和這姓路的臭小子勾搭在了一起!”
為首之人揚劍大呼,她身後站著的,正是一臉冷峻的楊稚懷。
崔期頤見此情景,神情劇變,路行雲觀察到,她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我說你白日為何將我支開,原來是為了爭取時間竊取宗門秘藥,給外人療傷!”
與楊稚懷並肩而立的這名暴怒女子三十左右歲數,便是看管正安居的童丹然了。
“楊師姐,我可真後悔沒聽你的提醒,沒覺察出崔期頤這小妮子的詭計!”童丹然陰陽怪氣,“說來說去,我們還是太信任她了,誰叫她最得居士她老人家的歡心呢?”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若非師妹連夜趕來知會,我尚且矇在鼓裡!”楊稚懷恨聲道,“小師妹,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崔期頤聽著楊稚懷與童丹然一應一和大聲說話,雙肩猛抖,情不自禁抽泣難遏。
“小師妹,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速速回來,接受宗門裁決!”童丹然好不得意,呼聲不斷,“難道你為了兩個外人,甘願背叛師門嗎?”
“師姐,我沒想背叛師門!”崔期頤忍不住道,“我只是......我只是......”然而,說到這裡,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為自己辯解。
“只是什麼?還不是對這姓路的野小子動了凡心?”童丹然冷笑道,“女大不中留,當真一點不錯,不過到外邊走了一趟,就立刻與野小子看對眼了。意志這般不堅定,如何對得起十餘年來宗門的諄諄教誨?你眼裡還有居士她老人家嗎?”
路行雲聽到這裡,喊道:“幾位女俠切莫惡語傷人,崔姑娘行事光明正大,幫我、幫唐兄,全出自道義,絕無半點穢念!”
“顧全了道義,卻成了不忠不孝之輩!”楊稚懷冷笑道,“小師妹,趁居士她老人家大駕未動,你快回來吧,否則事情當真沒有迴旋餘地了。”
路行雲見崔期頤一聽得“居士她老人家”時便淚如泉湧,躊躇難定,心道:“崔姑娘不但違令救了我與唐兄,更偷用了宗門秘藥。霧林居士和楊稚懷這些人行事狠辣,落到她們手裡,崔姑娘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尚在思量,崔期頤身子一傾,似要回應。可就在張嘴的一瞬間,一張寬大厚實的手掌捂上她的嘴,路行雲不知何時已經挺身站起,護在她身前,洪聲道:“貴宗不吝秘藥,救治唐兄的事蹟將成為江湖美談,路某這裡也代唐兄與花開宗向貴宗道謝,至於崔姑娘,她還要遊歷江湖,暫時不回宗門了!”
轉頭看,崔期頤明眸閃動如冬日裡的繁星,目不轉睛看著自己。
“說的好,說的好呀!”童丹然撫掌惡聲大笑,“原來短短光景,郎情妾意早就打點好了退路。崔期頤,知人知面不知心,十餘年來,我們都看錯你了。”
話音剛落,童丹然手裡令旗一揮,只見從左右茫茫蘆葦蕩中,瞬時衝出小舟十餘艘,直向路行雲三人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