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野店,崔期頤低著頭,只顧疾走。路行雲見她神情悒悒,便也沒有詢問緣故,但想:“期頤若需我相助,自會講明。”不由捏了捏掌中柔荑,只覺又是滑膩又是溫暖。
崔期頤的臉在風中泛紅,終是不語,匆匆腳步卻緩和了下來。
路行雲回頭看,野店在遠方已經成為一個模糊的小黑點,定淳正健步趕來。
三人會合,定淳左右看看:“組長,燕少俠呢?”
路行雲道:“不知,但他既要找落日軍,也當是向南去了。”
定淳道:“泡龍城亂軍混戰,能避則避,不如暫時轉向東南。”
路行雲點頭道:“好,我曾經打聽過,泡龍城的南邊就是大晉的朔方郡。朔方郡的臨戎城便毗鄰宣威沙漠北部,我們可以從那裡進沙漠。”
當下定計,再無疑慮,先向東南繞過泡龍城。雖是繞路,但沿途所見,因為戰火流離失所的部民百姓多有,許多攜家帶口,坐在瑟瑟寒風中發怔,孩童啼哭、男女低泣,景象十分淒涼。
路行雲嘆道:“蘇蠻雖然是大晉敵國,可是兵連禍結殃及的還是無辜百姓,但願闊闊拉回歸,能儘早平息蘇蠻的動盪。”
崔期頤道:“若有機會,我還想去見見她。”
路行雲認真道:“會有機會的。”
崔期頤笑著點點頭,本來還有些鬱結的心情慢慢轉好了。
三人復行數里,日頭高升,已至正午,眼前的大道上突然橫七豎八出現幾具屍體,看那黑襖黑甲的裝束,均是蘇蠻軍士。
路行雲檢查了屍體的傷口,凝眉道:“全都中劍而死,一招斃命。劍招又快又準,很像是燕兄‘無雙劍’一系劍術的攻勢‘飛葉’。”
定淳道:“極狹卻極深,若真是燕少俠所為,他的劍術又有提升了。”
路行雲肅道:“燕兄似乎拜了落前輩為師,恐怕得到了落前輩的指點。”進而道,“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遇到一起的。”
定淳道:“此事等找到燕少俠再問不遲。”
路行雲“嗯”了一聲,忽而眼神凌厲,呼道:“誰?”縱身直躍,從幾步外的草叢中揪出個人來,是名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渾身打顫,跪地道:“好漢饒命!”
路行雲瞧他衣衫襤褸,瘦似餓殍,不像歹人,便鬆開了手問道:“你是什麼人?”
中年漢子哭著道:“小人是泡龍城跑出避難的漢家百姓,帶著妻女逃到此地,被蘇蠻人追上了。那些剮千刀的蘇蠻人不分青紅皂白,汙衊小人是晉國細作,小人的妻子抗辯幾句,就被斬死,小人的女兒亦被馬踏而死。蘇蠻人要殺小人,所幸一名少年好漢突然出現,殺了那些蘇蠻人,小人才僥倖揀回條性命。適才正在林中掘坑埋葬妻女,聽得響動,以為是蘇蠻人又來了,就躲在草叢裡避禍,哪料到是好漢們。”
路行雲聞聽他一番泣訴,心中悲涼,從褲腿裡摸出從泡龍城宮殿得來僅有的幾片金葉子,塞給中年漢子道:“這些你拿著吧,往後好安身。”
中年漢子淚如泉湧,磕頭連連道:“多謝好漢!多謝好漢!”
路行雲道:“你見到那少年好漢,長什麼模樣?”
中年漢子道:“瘦瘦白白的,但劍術了得,三兩招就將那些蘇蠻人都放倒了。不過好像不愛說話,小人給他磕頭,他徑自去了。”
路行雲道:“他往哪裡去了?”
中年漢子伸手指了指,正是通往南方的道路。
兩下別過,走出一段路,崔期頤道:“行雲哥哥,你把錢都給了那人,我們拿什麼吃飯住宿?”
路行雲一愣,撓撓腦袋:“啊?我、我一時沒想那麼多......”很不好意思自嘲道,“唉,早知道留下一片金葉子了,現在一窮二白,往後怕是隻能喝西北風了。”
崔期頤淺淺一笑道:“行雲哥哥,你喝西北風,我也跟著你喝西北風。你肚量大,喝七分,但要留三分給我。”
路行雲道:“好啊,我照顧你,給你喝四分。”
崔期頤笑地直打跌:“多謝行雲哥哥慷慨解囊。”
定淳咳嗽兩聲道:“不成,不成,你們把西北風都分完了,小僧喝什麼?”
一言既出,三人皆笑。
晚間路過一個鎮子,鎮子不大,倒是從早年的邊關馬市發展來的,有好些商鋪。崔期頤將隨身的一些小首飾在當鋪換了碎銀,又去成衣店置辦了一套大紅飛魚窄袖衫,將身上的蘇蠻衣袍換了下來,長袍變窄袖,整個人更顯出颯爽精神。
路行雲讚道:“漢人穿漢服,果然還是這身衣服更加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