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頭雪虐風饕,好在客棧小二早早備好了爐火送來,廂房裡溫暖如舊。
定淳叫了兩碗麵與路行雲草草填飽肚子,想到明日將有鏖戰,便欲早些上床休息。正端著銅盆準備泡個腳,卻看到路行雲坐在桌邊發愣,桌面油燈旁擺著的則是他的劍。
“路少俠?”定淳疑惑著問了一聲。
“嗯?”路行雲回過神,朝他笑了笑。
“在想明日中試的事?”定淳放下銅盆,“還是這劍......這劍真會說話?”
路行雲再次聽他提到“劍會說話”,苦笑道:“不是,單純累了。”
“不如早些歇息,養足了精神,好為明日的比試準備。”
路行雲沉默著思索了片刻,緩緩點頭:“好。”隨即起身去將窗戶關嚴實,順便調笑道,“這風雪有風雪的好處,我聽對面弄月坊裡,是一點兒聲響也沒啦!”
“阿彌陀佛。”定淳除了這四個字,無言以對。
路行雲大剌剌斜坐床沿,說話間已經開始解衣上的小扣,或許是風雪逐漸轉盛,才關過的窗戶居然開始“咔咔”顫動。
他起身又走到窗邊,發現果然是窗未閉合,就著力將窗戶向內拉了拉,可是那扇窗戶似乎年久失修,邊沿很有些凹凸不平,拉了幾次都難以拉閉瓷實。
“這窗是從裡面嵌進牆的,如果房內將它閉合了,外頭的人決計進不來。”路行雲觀察著窗戶的結構說道。緊密的風聲從被窗沿的小縫分割得細細縷縷的,與此同時,尚有“啪啪”的聲響間雜其中,看來住在附近廂房內客人也都陸續合窗休息了。
“睡吧!”路行雲幾次嘗試無果,也懶得再試,只著褻衣迅速鑽到了被褥裡打著呵欠,“明日卯時還要趕去宣化門,這雪來得不是時候。”
“窗合不上,怕外頭的雜聲吵到少俠。”
路行雲並不在意:“辛苦勞累了一整日,躺下一閉眼就天塌了也叫不醒我,就不必操這個心了。你不睡,我才睡不踏實。”
定淳點頭,踱到房內桌旁,看了眼路行雲的劍,吹滅了燈火慢慢走回自己的床。
一躺下也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路行雲在夢中忽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掙扎幾下,肩膀被拍得愈加急促,他長吐一口氣,猛睜開眼,藉著從門欞外廊道中透進房的暗光,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定淳的臉。
“不好了,路少俠!”
路行雲依稀能辨出定淳的臉色很是焦急,神思仍然迷濛,房內一瞬間燈火通明,卻是定淳點亮了桌上的兩盞羊油燈。路行雲揉揉眼,才發覺定淳居然已經重新披上了僧袍。
“這......定淳師父,你這是?”
定淳急匆匆走到一扇窗前,推開窗戶,風雪灌入房內,路行雲彷彿一下子給扔進雪洞冰窟般,頓時感到陣陣寒意襲遍全身,身子不由自主在床上弓成個蝦米狀。
“將衣褲換上,咱們得即刻出門......不,出窗!”
定淳少見的態度嚴正,語氣甚急不容置喙,說著順手將安放在凳上的衣褲甩給路行雲。客棧的大門已經關閉,現在外出,只能從窗戶走。
即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路行雲還是依言開始穿戴,期間定淳的催促急如星火:“快些,再遲便來不及了!”
路行雲匆忙穿上草鞋,忍不住再問:“到底出了何事?”
定淳耐著性子回道:“有人偷走了路少俠的劍......”
“啊?”路行雲一張嘴,趕忙向桌上看看,果真不見了擺在那裡自己的劍。這下心慌起來,動作隨即利落不少。待披掛整齊,走到窗邊從縫隙中窺視一二,只見眼前是那茫茫無邊的黑暗,很顯然現在不過午夜,距離晨光初曦尚有好幾個時辰。
定淳雙眉攢起:“也不知怎地,燈一滅我躺床上卻沒了睡意,輾轉難眠。蹉跎很久,才開始有些倦怠,正要入睡,卻聽到有異響。”
雪夜外頭風大,室內卻是一片靜謐,躺在床上的人的確很容易從規律的響聲中分辨出細微的異常,且定淳元氣修為不俗,耳聰目明遠勝旁人,故而更是敏銳。
“異響?”路行雲疑道。
“起初我也沒多想,只道是累極了有些恍惚,可之後那窗戶落合的聲音再清晰不過,我側耳傾聽,不出所料,又聽到了人落地的響動。若沒猜錯,適才定時有人從咱們房間的窗戶跳出去了!”定淳振振而言,胸有成竹。
路行雲聽著離奇,將信將疑,走到窗邊,掀起一條線縫,霎時間一陣猛烈的寒流直撲面門。他打個激靈起手將窗又閉上了,疑惑道:“看來外面風雪甚大,這漫漫黑夜,誰會頂風冒雪來偷我的劍?”
定淳搖著頭走過來道:“這便是此事的蹊蹺之處。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賊人尚未走遠,趕緊追出去,一定還來得及!”
路行雲疑雲滿面:“倒還有些古怪。路某與定淳師父元氣都有基礎,平日即便入睡,若有人摸進了房不會覺察不到。怎麼今夜一點兒知覺也沒有?”又加一句,“你也說了睡得很淺,更是大大的不應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