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的母親對愛人百依百順,最終還是答應了他的懇求。很快,她便與月宮敦哉相處得親密,成了敦哉單方面的戀人和兩代人的情感寄託。他們火速成婚,誕下一女,便是月宮千夏。
時隔十年,當月宮敦哉親眼將真相大白之時,他的內心一定是絕望的。在別人眼中,在父母眼裡,他永遠是一位優秀的男人,自律自強,靠著努力一路順風順水,最終得到如今的成就。敦哉在遇到妻子之前從未談過戀愛,他一心埋頭努力,只想給未來伴侶堅實的幸福。在壓力困頓之時,父親介紹了一位舞蹈家與他相識。這位舞蹈家年輕貌美,性格溫柔嫻熟,總在敦哉疲乏失落之時給予他安慰和鼓勵。愛上一個人可能便是如此簡單,但堅守一個人,卻是如此的不易。但至少月宮敦哉是專情之人,他幾乎無底線地寵愛妻子,把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贈予摯愛之人。
如今,床鋪狼藉,月宮敦哉心如死水,竭盡全力的寶物被至親之人惡意損毀。他忍無可忍,將眼前披著所謂“父親”外衣的禽獸暴打一頓。
很快,月宮敦哉安靜下來,他原諒了妻子,並輕聲安慰,心想著不能讓被強迫至此的妻子再度傷心。他甚至決定與那禽獸斷絕父子關係,以後夫妻兩人的生活照舊,讓無事發生將妻子的噩夢吹拂而去。
但他想錯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妻子始終愛著的,竟然是那禽獸父親。
“快滾吧,這個家沒有你份,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就沒必要在這裡揮灑脾氣,尋覓那卑微到塵埃中的存在感了。你!沒有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東西!一件也沒有!”
這是月宮敦哉深愛的妻子對他所說的話。敦哉猛然醒悟,這到底是一場被至親之人玩弄於股掌的笑話。想起兒時,他曾養過一隻兔子,但嚴厲至嚴苛的父親竟將還未長大的小兔摔死吃肉,完全不顧忌他的感受。原來,這已不是第一次的橫刀奪愛,假正經的禽獸披著人皮早在他出生起便一直蟄伏著。
敦哉瘋了,徹底瘋了,他推倒桌椅,衝進廚房,握緊刀子。
他不顧這對男女的慘叫,一刀一刀將兩人的胸膛剖開,取出其中的心臟,雙手握緊。“哦,原來你們的心臟不是黑色的啊,哈哈,哈哈,啊哈哈。”他狂笑著。
殺人應償命,但月宮敦哉卻活了下來。
千夏的奶奶給他頂了罪。不知法官是知情同情,還是被母子兩人滴水不漏的演出騙過,月宮敦哉沒有留下任何罪證。
奶奶是一位悲劇的女人。一生中,她不斷在丈夫的背叛,飽嘗隻身一人的孤獨。生命的最後,深知自己無力撫養兩名無辜的孩子,只能盡力保住這個家庭的最後支柱。
但,如果奶奶活到現在,她一定是後悔的。
月宮敦哉在經歷過此事後,變得瘋癲頹廢,很快便因長時間曠工和鬧事被公司開除。他終日酗酒,拿著家中積蓄,在外頭花天酒地,吃喝嫖賭,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月宮敦哉曾粗暴地拽下姐弟兩人的幾撮頭髮,摔門而出。再度回來時,他對千夏的態度便轉變如同惡鬼仇人,而對潤卻溫柔至極比以往更甚千籌。經歷如此變故,千夏也比同齡人要早熟許多,她明白自己並不是父親的骨肉,而是一段罪惡的劫後餘孽。
父親整日整日地不在家,姐弟兩人的伙食成了問題,起初還能去附近超市買些現食,但長此以往,嘴巴挑剔的月宮潤便逐漸吃不進去。家中的積蓄被父親藏起,每月給的生活費根本撐不住昂貴現食的消耗,為了照顧弟弟,千夏開始學著做飯和家務。但像她這樣原本富人家的孩子,又何嘗艱難?
最初的半年裡,兩人的主食要麼是焦糊的鍋巴,又或是夾生硬米。飯菜總是磨蹭不出,苦澀的菜葉,齁鹹的炒蛋,燒魚不去內臟,萵苣只吃綠葉,最後無奈只能用蔬菜沙拉妥協。
除了做飯,家務也是千夏的難題。她自小和母親學習民族舞蹈,已有四年,手腳被保養得光滑水嫩,四肢纖細無力只適合輕柔優雅的舞姿。如今忽然就要面對油煙四濺,皂水蝕膚,手上便時常出現紅糟糟的斑痕,觸之刺痛。
千夏十一歲時,家中來了一位漂亮阿姨,將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待姐弟兩人如同親生兒女一般。常常用大半日陪著他們,給他們買些新衣,做些可口食物,也會帶他們出去遊玩。那是千夏久違的快樂時光。
弟弟潤不喜歡這個阿姨,總說她沒安好心,甚至當面辱罵,並用東西砸她。但阿姨並不惱,每次都到廚房端出潤最愛的竹板整雞,然後笑吟吟地看著他大口吃完。
千夏和這位阿姨曾連續幾日臥同一張床,每當半夜她被噩夢驚醒著坐起時,阿姨總會柔聲安慰,給她倒些熱水喂下。在這位阿姨的懷中,往往後半夜的噩夢會煙消雲散,一口氣閉眼天亮。
“愛會無緣無故出現,也會無緣無故消失嗎?”千夏曾這樣問過阿姨。
得到的回答是,“在我這裡,愛會無緣無故出現,但不會無緣無故消失。”
千夏選擇相信阿姨,甚至想要改觀弟弟的看法。
但她很快就被現實打了臉。就像潤所說,如此光鮮亮麗的女人怎會看上廢如爛泥的父親?很快,家中積蓄分文不剩,阿姨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月宮敦哉被迫賣掉了別墅和車子,一家搬去了一間狹窄的灰牆平房。賣房的錢姐弟倆依舊接觸不到,而敦哉也依舊徹夜不歸,只在每個月的月初回來一次。
每月的錢越來越少,潤又到了上小學的年紀,花銷更多,千夏不得不在閒暇時外出尋找工作。這個年代,對於童工的管理並不嚴謹到位,但年僅11歲的她依舊不被任何老闆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