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靈氣充沛,鮮血中生機盎然,你加緊修煉吧!早點成仙,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兒!”道生語調平直,幾不含人類的情感。
“真沒事兒嗎?老師?”
“聽話,他們妄想用生命的無辜,淹沒我尋覓的真心,妄圖我在生命的呻吟與鮮血中沉淪。飛飛,生命沒有無辜,但是我們一定要守住生命的無辜。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先修煉。”
“好。”
道生心裡,此刻沒有生命,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有天地間無邊的蕭瑟,如同末日的世界,唯剩他自己一人,在燦爛璀璨的秋景中,孤獨絕望地如隨風飄飛的一片落葉,欣賞這個末日世界的絕美風景。
太虛仙宗用盡了一切手段,前赴後繼。太虛仙宗沒有絕望,他們企圖用生命與鮮血,逼迫道生絕望。
道生尊重生命生存的權利,不喜殺戮。但不代表他懦弱,他有殺戮的能力。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的那個生命,始終沒有現身。可是,也沒有放棄奪取道生機緣的打算。
道生成仙在即,對方想在這個時候,利用人心人性的善,逼道生絕望,毀掉道生的道心。既然對方想逼他絕望,他也想用生命與鮮血,來驗證他的一些想法:是什麼在驅使這些生命捨命?當殺戮單純變成殺戮時,他們還會不顧一切嗎?所以,他一直以玄陽持續地進行血腥的殺戮。
道生在探尋,人心人性在極限殺戮下瘋狂的極限,包括他自己人性所謂善的極限。他要在毀滅中,突破人心的極限,打破天地給生命的桎梏。
殺戮方式,是玄陽劍靈的事情,道生只是念著意境。在玄陽劍訣的意境內,尋覓著人心人性的曙光,包括他自己。
半年時間過去,太虛仙宗的人海戰術,物件變成了老幼婦弱,大部分是凡俗。他們企圖逼走道生。
衝向道生的人潮,持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石塊、小刀、木棍、拳頭……紅著眼睛,怒吼著,咆哮著,“魔鬼”“殺人魔王”“入侵者”的嚎叫聲,鋪天蓋地……
他們沒有被矇蔽,他們親人的血,在他們腳下流淌,他們親人的碎屍,堆積如山。他們要報仇,哪怕用嘴咬,也要撕下他的一塊肉。他們不懼死亡。他們知道真相:一切都是入侵者犯下的滔天罪行。
道生瞄了一眼修煉中的飛飛。長嘆一聲:“唉……”心裡暗歎:“沒有真相,永遠沒有!”悠長的嘆息聲中,人群如同被颶風颳倒的麥田。無數生命在嘆息聲中,無聲無息,沒有痛苦的死去。道生不願意殺戮無辜,可在此場景,誰是無辜?他清楚:自己成了名符其實的入侵者,殺人魔王。他殺人的影像,估計已經開始在仙孚域傳播了。
如果不是他們還有些能力,被人剝奪了機緣以後,無聲消失的將是他們三個。如同剛剛無聲死去的其中幾個生命一樣,誰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誰在乎他們的過往?生命是什麼?什麼是生命?生命存在的意義是什麼?難道只是那個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的生命的錯麼?就因為他有神的庇護麼?
道生本可以攜飛飛避讓,避免屠戮這些婦弱。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讓人不是怕人。何況道生一直尊重生命,現在竟然屠戮凡俗,毫無感情地屠戮弱小。道生明白了語言與文化的真義。它們是寶貴的精神,同時也是致幻的ya片。正是它們荼毒著一代又一代人心人性。
道生清楚,此時退讓,不僅僅證明了他的懦弱與無奈,更是大道途中對道的捨棄。對道的不尊重,對法的不尊重。他明白了少部分人的險惡用心:他們企圖用這種方式毀滅他的未來。矇蔽他對道與法的認知。
道生一直認為,不管什麼時候,屠戮老幼婦弱是妖魔鬼怪,是邪魅歪道。他心裡有道坎。但此刻,他突然明白,人心人性不能代替道與法。今天如果他退讓了,他便永遠衝不破人心人性的桎梏,見識不到真正的道與法。道與法必須凌駕於人心人性之上,衝破一切人心人性的阻礙,才有可能讓生命享受真正意義上的公平公正,不是和稀泥式的和諧。真正的道與法面前,沒有強弱,沒有高低貴賤……
道生屠戮凡俗弱小微漾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不重道遵法的生命,是秩序的破壞者,沒有無辜與無奈,不論強弱,都該受到懲罰。我不代表道與法,但絕不允許你們毀滅我的道與法,毀滅我理想中公平公正的秩序的未來。誰都不允許!誰都不允許!”
但是,讓什麼來維護公平公正的世界,我終究要死或者要走。屠戮,是因為我現在有實力屠戮。我離開之後呢?讓什麼來掌握真正的力量?苦難中崛起的英雄?大眾?幻虛仙宗就是前車之鑑。沒有絕強的實力,只能幻虛。可若有了絕強的實力,太虛仙宗的結果,又擺在眼前!這難道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
道生依稀看見了一絲亮光,只是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