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個主陣基或隱於虛空,或藉助於水勢、山形,或者煉製刻劃於地底,白靈兮渺一刻不停忙碌了三年多才完成。好在她目前神魂浩蕩,極其強大。三十六萬輔助陣基早已完工。仔細檢查無誤,擇了黃道吉日,白靈兮渺、狐金靈、狐熒三人,從火丘最邊緣地帶依次開啟主陣基,主陣基自行融合輔助陣基。一片片光幕逐漸連線、相溶、緩慢向天上地下、順著劃定的火丘範圍邊沿,一路延展。日落時分,主陣基開啟完畢,整個火丘被一層淡淡的,厚達丈許的虛無光幕包圍,萬里內的火丘,成了一個與外部緊密聯絡又相對獨立的世界。方圓千里的禁區同樣被光幕罩住,只是光幕小了許多,且只是一個半圓,另一半延伸到赤湘淵,與火丘大陣連線。大陣中刻有吸靈、聚靈法陣,牽引四周靈力緩慢進入火丘。修為高深的修士,能夠清晰感知周圍靈氣的增加。栽種在光幕內的樹木花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萎頓、淡綠、漸至翠綠,然後煥發、瀰漫勃勃生機。隱藏火丘各處的大小動物,最先有了感知,紛紛鑽出自己的洞穴,以它們特有的方式表達它們掩藏不住的欣喜。
早就接到訊息的所有族人,靜靜肅立在被紅光包裹嚴實的雕像下方,其中有很多小赤狐,他們受到肅穆氣氛的感染,盡皆豎起尖尖的耳朵,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四處好奇張望。
兮渺輕舒一口氣,望著漸漸合攏成形,並開始緩慢運轉的大陣說道:“總算有了立足之地。”
族主牽著兮渺,三人迅速返回到赤狐之心的雕像前。
白靈兮渺離雕像最近,獨自一人,被安置在圓臺前方一個小高臺上。小高臺前不遠處,又搭建了一個寬闊的平臺,平臺略低於兮渺所立的小高臺。上面立著一眾肅然,但掩不住喜悅的長老,族主站在長老們的前面。下方是幾萬鴉雀無聲的族人。
狐熒長老緩緩升空至圓臺的高度,看了看斜陽,清亮悅耳的聲音高唱:“請我族圖騰。”
長老陣列內走出四位長老,先是大禮參拜雕像,然後飄身到圓臺上雕像下方的四角,再次大禮參拜後,起身結蓮花印,指掌顫動:渺漫、輕柔、如歌、如畫。遮掩神識的紅光緩緩向上一寸一寸抬起消失溶化,溶化後的紅光淌進雕像,雕像泛出水波一樣的紅芒,在夕陽映照下如血。紅光波紋漾出丈許回捲,與雕像傳出的紅光輕輕觸碰,濺起血滴樣的玉質紅珠,鮮紅、豔麗、悽美。
場中眾人凝神屏息,歡呼鳴叫的蟲鳥,被無形氣場所懾,同一時間靜聲,場內無風,一切都在肅穆之中靜默。
白靈兮渺不是被氣氛感染,她只是覺得有一種遙遠的、悲傷的、幽怨的、悽婉的、迷茫的、同時又滿懷期待的、憧憬的、無奈的、掙扎的一縷情思縈繞著她,真切而飄渺。她跟族主、狐熒長老申明過,不立她的雕像。後來狐熒長老神神秘秘,她也沒過問。兮渺靜靜看著緩緩露出裙裾的雕像,莫名的情緒更盛。這一刻白靈兮渺感覺到安全、安心、徹底放鬆的溫暖,無邊無際的慈愛,這種溫暖、這種慈愛浸潤著她的神魂、身體、每一寸肌膚。雕像赤足,如松、如磐,左右赤足前,蜷伏著兩隻栩栩如生的小赤狐,圓溜溜的黑眼睛,嚮往地望向無垠的星空。裙襬向後,在血紅的光芒中飄飛。紅光至雕像裙帶偏下處停止消溶,然後雕像中部的紅慢慢開始消褪。場中沒有了呼吸,雕像中間消溶的紅,似乎嘩嘩發出聲音。終於紅色褪盡,露出一張絕豔、悽迷、悲苦、愁結的玉顏。眼神中卻飽含愛意、無限期冀地盯著茫茫蒼穹。裙襬、裙帶、烏黑錚亮的髮絲,在夕陽的光芒中,在莫名的情緒中飄揚。雕像雙手自然地摟著一個紅潤玉透的女嬰。女嬰雙手互握,抵於雕像的雙峰之間,點漆樣清澈透亮的眼神,盯著雕像的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滿是期冀的、燦爛的童真。
整個雕像一圈一圈的盪漾著波光。白靈兮渺知道這個雕像是她和她的母親,又不是她們母女,她們飽含了太多赤狐族人的情感,象徵著赤狐族於鮮血中的掙扎,苦痛中的期望,是赤狐族的過去,現在,未來。
狐熒長老與其他四位退回長老陣列中。族主狐金靈帶領族人跪地伏身,行九叩大禮。轉身面對赤狐族人,柔和、欣慰、略帶追憶的聲音,在夕陽中的赤狐之心迴盪:“我赤狐族歷來弱小,無數先輩,艱難帶領弱小的赤狐族,在困苦中、族人的哀嚎中、族人的血淚中,淌過了無盡的歲月。我們雖然在屈辱中活著,但我們赤狐族的血脈延續了下來。我深愛的赤狐族人!請永遠牢記今天!永遠!並告誡我們的後代,牢記今天這個日子,眷顧我們的不只有上天,還有她們母女,母親叫狐湘靈,曾經是我赤狐族優秀的族人,她用自己的屈辱,用她的鮮血,用她的生命,用她的大愛,孕育出拯救赤狐族的神女白靈兮渺。她們是我赤狐族的神,從今以後,她們是我赤狐族的圖騰。我赤狐族的現在及未來,是她們賦予的,我們不能辜負這份賦予,我們必須堅強、努力,象我們以前一樣拚命,在圖騰的光輝中,搏取我們赤狐族美好的未來。今天是我們赤狐族的族慶日,族人們,我們終於可以在陽光下開心、自由地活了,請盡情歡呼,跳躍吧!”片刻沉寂之後,族群中傳出壓抑的嗚嗚聲,那是失去了親人的老輩們的哭聲,是五十幾位嚐盡世間悲苦、無助的赤狐族姐妹的哭聲,是赤狐族人對過去的哭聲,哭聲迅速傳遍全場。太陽落山,夜幕罩住了天空,忽然雕像發出朦朦的光亮,柔和、清淡、充滿愛意且溫暖。輕柔地摟著五十里範圍內的赤狐族人。所有族人止住哭聲,隨後有人大聲地嚎叫,加入嚎叫的族人越來越多,族主及一眾長老也放開嗓子開始嚎叫,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喔喔喔喔喔喔……叫聲逐漸響亮,尖厲中渾厚,驚天地,動雲霄,泣鬼神。
兮渺被莫名的情緒縈繞,再次對著雕像九叩首之後,煙雲一般消散。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該交待的已經交待清楚,親人們以後會生活得很幸福。赤狐族會越來越強大。“萬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願母親的靈魂歸來吧!”
族主狐金靈最先發覺白靈兮渺消失。她沒有聲張,她遲早要走,她留下了對母愛的祟敬,她留下了她母親的靈,留下了對母族的承諾,帶走一絲柔情,一縷思念。狐金靈茫然盯著虛空,她們是另一個層次、另一個時空的生靈,我有在時空自由遨遊的那一天嗎?我會盡全力追尋的,會的。
狐熒長老不久也發現白靈兮渺不見了。狐熒長老寂寥得想流淚。她心裡憋悶,很難受,說不出為什麼難受。失神遙望,面若桃花,她說不清想找什麼,希望看到什麼。神識中突兀響起“謝謝”,聲音如煙,飄柔又清晰。“她走了嗎?是該走了,她不屬於這裡……”
白靈兮渺也在火丘遠處的一座山巔,默默遙望,任思緒如風。十餘天后消失。她沒有與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小姨小姨父小表妹道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五彩仙瞳蝶內,兮渺思量著該如何禍害幾個強族。小蝶胃口越來越好,一點不見胖,玉幾送給了外公外婆,自己沒得用,靈石也得多備一些,安心。萬一被發現,大不了溜之大吉,赤狐族不怕報復,隨著時間推移,火丘大陣只會越發堅固。
小蝶的瞬移、回溯能力,她一時摸不著頭緒,修為進無可進,人仙境界早已圓滿,靈嬰達到真一聖圓滿便一直沒有動靜。她估計得等老祖解開自己的血脈禁制後,才能思考下一步的修煉。途中兮渺取出狐仙俚老祖贈送的薄頁觀看。眼淚與悲傷是參悟薄頁的條件,她一樣都沒有,雖然思念母親,但那是另一種情緒。良久,她收起薄頁,專心駕馭仙瞳蝶,第一站白狼族地。
進入白狼族後,白靈兮渺小心地晝伏夜行,大張旗鼓的搶劫費力費時,而且不文明不雅觀。除非萬不得已,沒必要為赤狐族拉仇恨。關鍵是她有粒子空間這個偷盜神器。白靈兮渺躲在粒子空間內,在白狼族重地晃盪,沒找到幾樣看中的物件。白狼族的寶庫防守不太嚴密,溜進去取了幾十個儲物袋後被發現,只好跑路。好在白狼族只知道丟了東西,不知道賊是誰?下一站劍齒族。途中清理白狼族的戰果,靈石不多,只有一千萬不到,極品靈石只有三百多萬。煉器煉丹的材料不少,兮渺整理出不少釀製紅顏仙霞的材料。這酒她的貯藏也不多。
不知是不是劍齒族得到了訊息,還是劍齒族的寶庫防守一向如此,反正特別嚴密。白靈兮渺有道生的經驗教訓,混入寶庫,也不過弄了不到百萬的靈石,便只得開溜。在劍齒族遊蕩了幾天,他們尚力尚武,對生活的要求不那麼精緻,茶几沒尋到。不是沒有,是白靈兮渺見過絮飛飛的紫霞雲煙,眼界太高,劍齒族的茶几太粗糙。小蝶倒是滿嘴流油,不停打飽嗝。附近三個強族,灰背族上次光臨過,沒什麼驚喜,看來真得走了。
出了劍齒族地,虛空中,白靈兮渺向著赤狐族的方向,恭敬地九跪九叩,為母親狐湘靈之靈,為赤狐族過去的悲涼,為赤狐族的不懈堅持,為赤狐族的現在未來,為赤狐族之魂,為赤狐族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