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徒然明白過來,那時那人恐怕真只想對他朋友的朋友開個玩笑而已,就像現在那人也僅僅是想和西蒙開個玩笑一樣。
尤里安瞬間驚恐至極,因為當初朋友之所以要大喊出聲正是要阻止那人的玩笑。
顯然朋友早知道半超人的玩笑到底有多可怕。
半超人們大多一個彈指就能崩壞石柱或打彎鐵欄杆。
那時那人給他朋友的那一巴掌,也無疑證明了那一點。
而現在,他自己,也正像當初的朋友一樣,不幸地提前明白了“玩笑”的可怕,並更不幸地看到那般可怕的“玩笑”即將落在弟弟頭上,引發他想想就心碎的災難結局。
尤里安馬上就想要像朋友當初那樣,勇敢地阻止災難降臨。
畢竟那是比朋友乃至是一般親人更重要的弟弟呀!
但是,爆炸一樣的大吼,才爆發性地湧上喉嚨,就被他的雙唇,下意識地死死鎖在嘴裡。
那時朋友那顆被打到連眼珠都變形的小小腦袋,對許多成年人來說都是一生的陰影,又何況是對一個年僅十多歲的小孩。
求生的本能正竭力爭奪尤里安身體的控制權,拼命阻止他的這種自我毀滅傾向。
生存,亦是基因複製欲的延伸,優先順序猶在繁衍之上。
因此,尤里安只能痛苦無比地、掙扎至極地用力左右扭動腦袋。
他不停在心裡對自己嘶吼著:
快喊出來啊!快給我喊出來!那是西蒙,那是我的弟弟啊!他就要像我那哥們一樣被打死啦!快喊出來啊!你個笨蛋!你個懦夫!這有什麼好怕的!快像叔叔保護爸爸一樣去戰鬥呀!你還是不是卡繆拉男子漢啦!是不是啊!快呀!快呀——
然而,任他如何用盡全力,他的雙唇就是被他的牙齒本能地死死咬住,怎麼都張不開,咬出血來都張不開。
肉體,很大程度上,真是基因製造出的生存機器!
尤里安只能在心底歇斯底地,撕心裂肺地不斷狂吼著:
不——,快喊出來啊!不——,喊出來!不——,誰來救救我們啊!不——,誰來救救我弟弟啊!不——,……
奈何,任他如何想把心臟喊出嗓子在心底不斷絕望吼叫,就是沒任何人來阻止,他自己亦依舊是一動都不能動彈,臉被憋得一臉通紅。
最後,米克那隻猙獰的紫色金屬手臂還是輕輕拍下,終究是既如風又如石地落在了西蒙頭上。
於是,當丹尼洛夫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的西蒙,他的小兒子,他最珍貴的小寶貝,正毫無反應地趴在垃圾桶上,小腦袋一動不動地搭在垃圾桶邊上,像垃圾一樣被那個可恐的半超人深深按進骯髒的垃圾桶裡。
他看得出他小兒子還有呼吸。
但他知道:
完了,他心頭肉一般的小兒子,說不定真要完蛋啦!
那麼嚴重的傷勢,那麼昂貴的醫藥費,他們家,可怎麼負擔得起呀?
丹尼洛夫,瞬間,崩潰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怎麼啦?西蒙,你怎麼了,不——”
一個多次遊走在崩潰邊緣,卻一次又一次地艱難挺過來、一直在為生存默默掙扎的普通人家庭,終究倒在了一個半超人的“小小”玩笑中。
而尤里安,也終究沒能喊出一句話來。
這讓他畢生,難得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