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原後,他得知朱棣比他早一個多月就已經找到了乃兒不花的軍隊,並不費一兵一卒擒獲了大量的戰俘和戰利品。
一種與生俱來從未有過的絕望席捲了他,不可一世的晉王朱被推進深淵,走上了無盡墮落的黑暗之路。
喝酒成為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他每天醒來睜開眼睛就開始喝酒。喝了吐,吐了喝。有時酒像仙丹妙藥一樣治癒了他殘破的心靈,有時酒又像毒藥一樣讓他生不如死。
曾經門庭若市的晉王府,現在門可羅雀。那些常來晉王府做客的文臣武將紛紛避而遠之,就連傅友德也不再上門。
朱手下的忠臣規勸他不可紙醉金迷,不務正業。朱嫌他們礙手礙腳,將他們統統趕出了晉王府。
他的身邊除了酒,也不乏陪伴之人。他們是清一色的好酒之徒。越是能喝酒,越能得到朱的賞識,得到的賞賜也越多。
每個月晉王府都要舉辦酒量大賽,前三名的人可以留在他的身邊與他共享榮華。
錦衣衛將朱的一舉一動報告給朱元璋後,朱元璋怒不可遏,立即下令朱前往應天府面聖。
朱接到父皇口諭後,被酒精麻痺的大腦猝然清醒。
在冷汗爬上脊背之後,他感受到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
原以為北伐失敗把他徹底掃出了皇子的行列,他正等著有一天父皇把他廢為庶民,踢出族譜,以免皇族蒙羞。
他想象父皇對他的厭惡到了連看一眼都多餘的程度,不料父皇卻出乎意料的要召見他。
朱一刻都不敢耽擱,立刻啟程前往應天,接受父皇的責罵和懲罰。
“你倒是來得很快,”朱元璋冷笑一聲,“朕以為你醉得起不來!”
“父皇召見兒臣,兒臣不敢怠慢。”朱跪拜著恭敬地回答,他已經做好思想準備,無論父皇責罵的如何難聽,他都會把那看成是一種激勵。
“你也知道什麼叫怠慢?”朱元璋又是一聲冷笑。
“兒臣愚鈍,但只知以父皇之令為先。”
“以父皇之令為先?朕封藩山西於你,命你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克己復禮,厚德載物。你以此為先了嗎?”
“兒臣錯了!求父皇原諒!”朱堅信做錯了就得認,父皇會給迷途知返的他一個機會。
“你每日迷醉,不理政務,結交荒淫無度之人,置忠臣良將之言如糞土。我們皇室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不瞭解內情的人還以為朕沒管教你,縱容你為非作歹!”
“兒臣知錯,再也不敢了,兒臣願領受責罰。”
“既然你這個皇子當膩了,朕就貶你為庶民,流放雲南。”
“庶民!”朱的腦子嗡的一聲響,幾乎四分五裂。
果真如他所料,父皇要把他趕出皇室家族,父皇以他為羞,家族以他為恥,就好像他是一鍋粥中的老鼠屎,要儘快剔除出去。
幾天前他還天真的以為父皇既然願意見他,最多隻會扣減他的食祿或者讓他閉門思過。
他興沖沖的趕到京城,以為事情尚有轉機。
他多麼可笑,父皇放棄了他,不念父子之情,把他流放到滿是瘴癘之氣的蠻荒之地,任他自生自滅!
朱全身發抖,癱坐在地上,因為害怕,也因為惱怒。
朱元璋看見兒子像篩糠一樣,火上澆油,怒不可遏。
他朱元璋怎麼會生出這麼懦弱,沒有擔當的兒子?
“站起來,站直了!早知道你這麼沒出息,朕根本沒有必要換掉你的膳夫,讓他毒死你算了。”
“膳夫?”朱一臉茫然。
“你北伐的時候,自己找不到北元軍隊就拿膳夫出氣,他是給你煮飯的人,軍隊中你最不能打的就是他。若他給你投毒,你還有命在嗎?難怪你成不了事,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父皇還是在意他的,連他身邊的膳夫都想到了。
朱撲倒在朱元璋的腳邊:“父皇,兒臣知錯了!父皇救了兒臣一次,就再救兒臣一次吧!兒臣以後一定乖乖地聽父皇的話!”
殿外的雪越積越高,可是它們剛剛要漫過臺階,就會被立即剷除。
它們不像蒼天大樹,它們沒有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