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丙戌,亥初。
長安,萬年縣,晉昌坊,許康佐私邸。
考慮到如此多的僕役被殺,極有可能是刺客用了某種方法讓下人聚於一處,爾後統一下手的。
張翊均又對殘留在地上的血腳印稍作觀察,劍眉隨後不由擰到一起。
地上的腳印排列看起來混亂不堪,但制式相仿,皆朝向著第三進院落。而且腳印繁多,一時看起來怕是得有十來名刺客。
可是從廢園中竄出的黑影確是只有兩人才對啊……
張翊均有些緊張地凝望月門後的昏暗的庭院片刻,細忖下來,如此偌大的宅院,若是不知刺殺物件具體身在何處,僅有兩人搜尋下來確實略顯單薄。但這也意味著,他和王晏灼之後必須步步小心,不然便有被圍殺的風險。
張翊均向王晏灼再三叮囑過後,便謹慎地壓著步子向內探去。在二進月門後有一道迴廊繞庭而設,直通第三進院落。迴廊每隔一段便在廊坊支有一盞紙籠燈,中央圍出一彎池塘,池塘正中有一假山,周圍栽有些忍冬紫荊之類,望之極似大明宮中的蓬萊島以及太液池。迴廊對牆一側皆遍植翠竹,顯然主人對庭院佈局頗為講究。
他們確認此間無人後,便踏上回廊,向前挪動,一直沿著迴廊行至第三進宅院前,分別將身子伏於月門一側。
第三進院落堪稱豁然開朗,要遠比前兩進寬闊,且兩側皆開有洞門,許是通向這龐大私邸的側園之類,此私邸豪奢程度可見一斑,卻不知許康佐許學士到底從哪裡搞到如此多修園子的錢,讓兩名富家公子不約而同看得心裡嘖嘖稱歎。
三進院內中央是一座可用於宴請的寬大平層,坐落在一處三尺高的青磚石臺之上。平層通體無壁,四壁代以整齊排列的磨砂竹紙窗,將四周包裹嚴實,唯有正前方開有竹製側拉門扉,門前還懸有一風鈴,設計極為時髦。且四角各有一四抱朱漆立柱,支撐著青瓦鋪就的屋頂,光是每根立柱的運費怕是都要趕上一家平民一年的開銷。
這裡要比前兩進院落昏暗些許,唯有從竹紙牆內透出些搖曳的燭光。
燭光中有人影!
一共是……兩人?席地而坐的還有一人,是三人!
“裡面有人!”王晏灼也發現了。
張翊均向內探了探頭,發現院內竟然還是沒有人,這讓他稍有些猶豫,但還是緩緩起身,小心地躡腳行至平層,在通往平層的石階下藏身。
竹製門扉後傳來些隱約的交談聲,不對,是爭吵聲?還是……央求聲?
稍大的那個聲音稍顯蒼老,竟還帶著些哭腔……
“這就是那老東西的聲音!”王晏灼驚喜道,他本以為來晚了,現在看來他們來得正是時候。王晏灼言罷,便取出障刀來,同時還掏出一柄匕首,雙手握緊刀柄,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架勢。
“稍等……”張翊均抬手道,他頗有顧慮地望向兩側虛實不明的洞門,心中疑慮愈發濃郁。敵人顯然不止屋內的這兩人,但許康佐就在這兒,其他人往何處去了?肅清其餘宅院?莫不是要殺光整座許宅的活口?!
恰在此刻,屋內許康佐發出了一聲慘嚎,張翊均心頭一驚,那邊王晏灼竟已條件反射似的翻身拔地而起,右手持障刀,左手執匕首,飛奔上了石臺……
糟了!張翊均心裡一急,縱然王晏灼自幼習武,但這也太孟浪了!
無奈他現在別無選擇,只得握好障刀,跟著王晏灼起身衝過去,目光仍不忘向兩側洞門匆匆一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