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可有何事?”
“回殿下,宮中無事!”
“上次聖人因事未來赴宴,不知鍊師可有聞得些風言風語?”
“回殿下,微臣不曾!”
潁王撇撇嘴,他本想從趙歸真這裡問出些宮中事,尤其是上次天子未往十六宅赴宴一事的內情,或者……若有能幫到張翊均查案的線索自是最好。但見趙歸真每次回答得這般乾脆,他已沒有抱太大希望了,畢竟他熟知這位老道的心性,向來是對修道以外的一切充耳不聞。
李瀍指節敲了下榻沿,不無感慨地苦笑道:“鍊師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道德經》啊。”
趙歸真只是陪笑,李瀍不再寒暄冗辭,便頷首示意道:“鍊師請講《易經》吧……”
“殿下,”趙歸真這時卻開口道:“宮中事老臣雖未有耳聞,但城中卻有一事,老臣……只是不知當如何講起?”
王府的三進院內,王氏吩咐完幾名婢女打掃下院內的殘葉,爾後移步迴廊。院內迴廊圍著一塘魚池,內裡養著數條體格健美、泳姿雄然的錦鯉,唐朝因避皇家名諱,“鯉”與“李”同音,因此錦鯉只可作觀賞,不可食用,也由此而成為達官貴人爭相飼養的家寵,價格不菲。
迴廊直通側室書閣,王氏準備像往日一樣往側室書房讀些潁王的藏書,靜待申時趙歸真講道終了,卻在迴廊轉角驀地望見獨坐欄杆的阿朓。
阿朓雙腿向著魚池,兩手把住欄杆,目光呆呆地凝在池中錦鯉上。
王氏生怕聲音太大嚇著阿朓,失手落入池中,便試探著叫了小道童一聲:“阿朓?”但阿朓卻似是沒有聽見。
王氏緩步走到阿朓身旁,阿朓雖然注意到王氏的存在,回看了她一眼,但卻始終面無表情,對王氏的問話毫無表示。
王氏覺得有些不對勁,在她印象裡,平日阿朓甚是健談,每次進到府中,始終笑容滿面,不是跑到宋公公那裡問這問那,就是和府中婢女躲貓捉戲,也常向王氏講些十六宅外的傳聞之類。今日阿朓這般狀態王氏屬實聞所未聞。
難道……今日趙鍊師入宮時出了什麼事?被阿朓注意到了?
“阿朓,”王氏俯下身去,斂聲道:“宮裡好玩嗎?”
阿朓無反應。
“含涼殿大否?”
阿朓仍無反應。
再想想,再想想……王氏雖對自己這樣默唸著,但阿朓如此毫無反應實在讓王氏不知道能問些什麼。
恰在此刻,阿朓的目光忽地從魚池上移開,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遠處的三進月門。王氏順著望過去,只見宋皋端著茶壺茶盞,正有些著急地朝後園而去。
王氏又看了看阿朓的眼神。
莫非……
王氏玉頸微顫,她壓低了些聲音,柔聲問道:“阿朓……可曾見到王守澄王將軍?”
阿朓從宋皋身上移開視線,他一臉茫然地望著王氏,似乎並不明白她說的是誰。
王氏柳眉輕蹙,慧眸一轉,心中有了主意,便默默起身,招呼了下宋皋過來。
老宦官聽到王妃這聲喚,連忙將手中托盤遞到一府中僕役的手裡,爾後三步並兩步地走過來,欠身問潁王妃有何吩咐。
王氏在他耳側耳語稍稍了兩句,宋皋臉色微變,問道:“可是……老奴……”
王氏寬慰道:“不必憂心,只稍一會兒。”
宋皋抬手唱喏,爾後便緩步離開。過了不多時,宋皋依照王氏吩咐換上了一身綾羅紫袍,頭佩沖天烏紗冠。這身衣服是潁王的官服,平日常常放在櫃中,極少取用,因此對於宋皋來說略有些束腰且緊。而且穿著殿下的官服,宋皋也有些心虛打鼓,無奈王妃之命。
王氏領著宋皋再次趨入迴廊,站到阿朓跟前。只見阿朓看到宋皋的這一瞬,他的雙目立時瞪得渾圓,瞳孔驟縮,眼神中似有某種難以名狀的恐懼。
而下一彈指,阿朓竟“哇”地一聲嚎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