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之上,任憑擋在前面的禁軍再多,都無法阻止戚琅前進的腳步,只不過此次他手中的八方知卻剋制許多,始終未露刀鋒。
戚琅並不知道王少驚的到底在哪兒,但憑著直覺,他徑直地向著魏宮中的某一處隱秘之地走去——秘宮。當年他還是皇太孫的時候,父王曾帶他去過那個隱秘的宮殿,當年伯清波殺入魏宮時瘋狂尋找而不得的,同樣是那個宮殿。憑著兒時的記憶以及這麼多年來日復一日地繪畫,戚琅閉著眼睛也能走到那座宮殿門口。
黑夜中,禁軍侍衛源源不斷地向戚琅撲過來,與對待先前那幾名守門的禁軍不同,此時戚琅不過是揮舞著巨劍將這些禁軍驅趕開,衝在最前面的大多被巨劍震傷,但也不至於經脈斷裂、丹田盡毀,有些甚至還能爬起繼續向戚琅發起攻擊。
漸漸地,侍衛們將戚琅團團圍住包成一個厚厚的圈,不過到了這時候卻沒人敢貿然上前,因為縱使戚琅一直未露劍鋒,但天璣強者的威懾力仍讓他們有所忌憚。
而一直隱忍著的戚琅同樣到了一個瀕臨爆發的邊緣,不停的戰鬥刺激著他,這座給他帶來太多回憶與噩夢的皇宮同樣也在不停地刺激著他!兒時與父王母后共處的那些美好回憶,父王與母后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呵護,父王被人誣陷造反作亂那一夜的血腥恐怖……一時間,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不斷在回憶與現實之間來回切換,以至於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名字是戚琅還是七郎、自己的身份是北魏皇太孫還是寒門老七。
戚琅的眼神漸漸渙散、視線也慢慢模糊,他的身體開始搖晃、步伐也越來越亂,此時的他不過是透過潛意識在操控自己的身體,而他的思緒早已不知飄到過去的何時、宮中的何處……
忽然,一個修為極高的人出現在禁軍之中,戚琅敏銳地感知到了這一點,可還未等他尋找到那人到底是誰時,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蕭大人——”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像一道閃電一樣擊中戚琅的身體,他頓感心頭一緊、胸口一悶,整個人像是失了力道一般的跪倒在地,若非右手撐著劍柄,只怕他已癱倒在地。
所有的禁軍很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不一會兒蕭靖的身影便出現在戚琅跟前。
三十三年前,戚琅年歲尚幼,而三十三年後的今日,戚琅已年近不惑。面對外形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少主,蕭靖一時間有些恍惚,若非凜冽的寒風不斷地刺激著自己,他當真會以為自己身處夢境,因為少主的身形樣貌竟然如此神似太子殿下。蕭靖深吸一口氣,他迅速穩定心神,面無表情地呵斥道:“你是何人?為何假冒皇太孫?”
戚琅仍單膝跪在地上手扶胸口,口中艱難地喘息著。
看著戚琅掙扎的模樣,蕭靖繼續說道:“三十三年前太子戚明禛作亂意欲弒君弒父,若非先帝及時制止恐怕災禍已生,而當年東宮一門皆在那場叛亂中伏法,包括年歲尚幼的皇太孫,而你卻說你是太子戚明禛的遺孤……哼!只怕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因為當年太子、太子妃以及皇太孫是本官親眼看著他們一家服下毒藥自盡的!”
‘咔嚓——’
地面的青磚被巨劍撐出一條條裂縫,戚琅緊緊攥住劍柄,渾身顫抖不止。
“你若束手就擒且將來此目的告訴本官,本官或許會網開一面留你全屍,否則,哼——”
天空忽然開始飄雪,不一會兒青磚上便有了一層薄薄的雪。戚琅將手從胸口移開放於地面之上,隨後撥開積雪輕輕地撫摸起來,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一切又是如此的陌生,戚琅像是在與這片青磚進行無聲的對話,因為也只有長存於此的它們才見證過當年發生的一切,也只有它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只有他們才知道東宮一門到底是忠是奸、是善是惡!呵呵,不過這都不重要了,老師曾說過,只有放下過去才能面對未來,過去的都讓他過去吧,自己就算再糾結也無法讓逝去的親人復生,自己始終只是這座深宮的過客、只是那場人禍中的倖存者……
戚琅抓起一把潔白無暇的雪在臉頰上搓了搓,隨後他緩緩站起身,右手順勢將八方知從地磚中拔出。
‘唰——唰——’
禁軍們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步,就連蕭靖的身軀也不自覺地微微向後仰了仰。
“交出王少驚,見到他我便離開此處。”戚琅淡淡地說道。
蕭靖表情微微一怔,而後冷笑道:“笑話!我堂堂北魏皇宮禁地,豈是由你個冒牌貨胡來?”
“給不給?”戚琅話依然不多。
“哼!本官倒是想看看,若是不給你當如何?”
“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了……”
“找?你當我宮中十萬禁軍是吃素的?”
‘嗡——’
隨著一陣厚重的錚鳴聲響起,戚琅用力一抖將裹在八方知劍身上的黑金色布給震碎,一併巨劍出現在蕭靖與禁軍侍衛們的眼前。震耳的嗡嗡之聲久久不息,像是三十三年前那天夜裡的劍下亡魂的吶喊與警示,又像是沉寂多年的八方知故地重遊的傲然與狂躁。
禁軍侍衛們兩兩背靠著,手中的長槍握得更緊,大雪紛飛的凜冬寒夜,他們的手心、頸背竟然滲出汗滴!
蕭靖知道惡戰不可避免,他後退兩步回到屬下們的護衛圈中,隨後擺了擺手,呵斥道:“將他拿下!”
戚琅默默閉上雙眼,仰天長嘆道:“老師……徒兒要違背誓言了……”
隨後,戚琅猛地睜開雙眼,與先前的低沉、淡然截然不同,一股騰騰的殺氣迅速充斥著他的全身,這股殺氣比寒冬臘月中最凜冽的風還要寒冷、比炎炎酷暑中最熾熱的陽還要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