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衫與英平入了考場,尋著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他二人的位置是連著的,而右方與英平的座位並排而坐的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姜長鳴!
不但與姜公子同一個考場,甚至連位置都離得如此之近,葉長衫莫名有些緊張。說到底葉長衫不過是山村出來的小子,面對此等人物,他竟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人與人的差距怎能如此之大?姜長鳴身世、才學、修行、樣貌無一不是人間罕見,而自己卻……
葉長衫坐在後面偷偷地打量著姜長鳴,而姜長鳴則淡然地坐在位子上。他緊閉雙眼,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半點緊張。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似乎等待的不過是件極為普通的事。
就在這時,英平忽然轉過頭來。他拍了拍還在胡思亂想的葉長衫,隨後朝著閉目養神中的姜長鳴努了努嘴,小聲道:“誒!長衫,快看——”
葉長衫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他看了眼姜長鳴,又不解地看了眼英平。
英平擠眉弄眼地對著葉長衫使了使眼色,可葉長衫卻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意思。不過看著英平這副搞笑的模樣,他心裡瞬間輕鬆不少。
見葉長衫一臉不解,英平索性直接說道:“走,咱們過去打個招呼?認識認識姜公子?”
啥?認識認識?別了吧,這多不好意思,萬一人家不理咱們豈不是尷尬?
葉長衫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於是搖了搖頭。
英平鄙夷地撇了撇嘴,他重重地哼了口氣轉過身去,不再理會‘靦腆’的葉長衫。
可英平畢竟是英平,這麼一個“新鮮”的人物坐在自己身邊,他怎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之心?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英平終究是沒有忍住,他厚著臉皮笑嘻嘻地走了過去,說道——
“姜公子!”
姜長鳴本閉目冥想,忽然聽聞有人喊自己,便睜開雙眼。只見一位滿臉掛著笑容的少年正真摯地看著自己。
“嘿嘿,姜公子,在下名叫英平,有幸和姜公子比鄰而坐,幸會幸會!”
英平讀書作詩倒學得挺慢,學那秦敬卿的自來熟倒是快得很。
姜長鳴雖是心高氣傲,但他心知這甲子場的考生大多都有些來頭,是以他再如何高冷也不至於無動於衷。於是,他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見姜長鳴對自己點頭回禮,英平不禁心裡大為開心,又學著秦敬卿揖了一揖,而後便興高采烈地回到位置上。
回到座位後,英平轉頭對著葉長衫得意的使著眼色,好像在說自己結交了姜長鳴這樣的人物一般,好不得意。
葉長衫見英平那得意勁兒有些哭笑不得,有這一活寶常伴,生活也倒不會枯燥。
就在此時,張正儒張博士出現在了屋內。他捋了捋鬍鬚並輕輕地咳嗽一聲,考場立馬鴉雀無聲。而待考場徹底安靜下來,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初試在即,請各位學子莫要喧譁,莫要交頭接耳,莫要攜帶夾紙!本次‘數’科考校時長為一個半時辰。考題待會兒由老夫分發給各位,各位稍安勿躁。老夫再次宣告,待鑼聲三響之後方可答題,若有不遵者,視為舞弊,逐出考場!”
說罷,他拿出一沓印著幾行小字的紙張分發於列位學子。
考卷第一個發給姜長鳴,當考卷放於姜長鳴的桌子上時,他一直緊閉著的雙眼忽然睜開,雙手依舊放於桌下,只是目光在試題上掃視一遍。閱畢,他便輕一笑,笑容中帶著滿滿的自信,甚至還夾雜一絲自負、一絲輕蔑。
而其他學子在拿到卷子後則緊張而又仔細地閱讀起紙張上的每一個字,生怕漏看錯看一個字兒。漸漸地,不少人面色逐漸凝重,似乎看見了什麼天書一般。
當葉長衫接過試卷後,他同樣迫不及待地將試卷拿起並仔細審閱考題。只見試卷上只有短短百來個字,上面寫著——
“近塞上之人,有善術者,人稱塞翁。塞翁有良駒一十七匹,因其年高,欲將良駒分與膝下三子。隧招三子於榻前,曰:長子得一半,次子得少半(三分之一),老么得其九一(九分之一),不得殺馬。問:三子何以分其馬?”
“哐——哐——哐——”
三聲鑼響,張夫子喊了句“諸生開考”,這萬眾期待的寒試初試,便開始了!
葉長衫又將題目看了一遍,不禁眉頭一皺,“良駒一十七匹,長子得一半......不得殺馬”,這如何是好?那這一半…...該如何是好?
只見考場中列位學子也同樣拿著考卷讀了一遍又一遍,更有甚者不停地揉著眼睛、拍打著腦袋,確定自己確實沒有看錯考題。
英平拿著考卷,一直在那兒發呆,要不是這裡是考場,只怕他早已破口大罵——
這、這太學院坑人吶!這些老夫子是想耍咱們吶!十七匹馬,第一個上來就分一半?不能殺不能砍,你叫我怎麼分吶?就算是將一匹馬砍一半,那剩下這八匹或者八匹半的馬......他也不能分之少半啊!這太學院動的什麼腦筋?打得什麼心思?
諸位學子一齊陷入沉思,眾人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有少部分學子取出草紙,拿著筆在上面不停地計算著什麼,但每每計算幾行,便會用毛筆將先前所寫草稿劃掉,接著又另起一行從頭再來……更有考生暗暗猜測,這太學院是不是出錯了題目?不能砍馬這題怎麼做?而且就算是砍了,那也做不出啊!
甲子場壹號座的姜長鳴看了試題之後也同樣眉頭一皺,不過與其他人撓頭崩潰不同的是,姜長鳴而是閉眼沉思。隨後,他嘴唇微動,似乎在默唸著什麼,另一邊五指不停地掐算,速度極快。僅僅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姜長鳴忽然睜開雙眼。他抖了抖袖袍,右手執筆,左手提袖,神定氣閒地用筆蘸了些墨汁,在考卷上洋洋灑灑寫了兩行字。隨後,他將自己的姓名落於試卷左下角。最後,他輕輕將筆放下,起身輕輕拂袖,瀟灑離開。
考場諸生震驚地望著姜長鳴離開的背影,眼中滿是不信之色。張夫子拿起他的考卷後看了一眼,便不停地撫須點頭,面露微笑,大有讚賞之色。諸生見狀,頓感驚歎,姜公子果然了得,不但武道修為甚高,這才思也甚是敏捷,我等還在苦苦思考,這姜公子竟然......竟然解了出來?看張夫子的神色,似乎還......答得很好?嗯...既然姜公子解出此題,那就證明......此題有解!太學院這幫老夫子沒有頭昏眼花嘛。想到這裡,諸生不禁大受鼓舞,又開始思考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考場中除了姜長鳴,便再也沒有第二位考生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