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大雪層層鋪下來之後,年味也越來越濃了。
寧氏大宅裡。
老族長、寧大老爺、寧二老爺、寧三老爺、寧夏青等幾十個人圍坐一堂,寧夏青作為唯一一個年輕姑娘,在一堆中老年男人裡顯得有些另類。
這麼多族中重要人物都在,自然是商討族內大事了。今日之所以把大家都聚起來,主要是催繳個人上交到族內的分紅。族內總需要開支來維繫全族人的利益,因此這些生意做得好的自然會按時往族裡交銀子。
可是,眼瞧著都到年底了,不僅有許多人拖欠著,即便是那些交了的,也交的少,遠不及往年的數目。
老族長話音剛落,寧大老爺立刻理直氣壯地說:“我可都已經上交了,拖欠分紅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寧大老爺一邊說,還一邊看了寧三老爺一眼。
因為寧夏青在絲織市集上大獲全勝,寧二老爺的作坊忙得不可開交,所需的生絲也是從前的好幾倍,寧大老爺如今光靠給寧二老爺提供生絲便足以維持生計了。寧大老爺如今手裡不缺銀子,分紅自然也就痛痛快快地交了。
寧大老爺一邊得意洋洋地擺著架子,一邊看了寧三老爺一眼。
寧三老爺知道寧大老爺為何看自己,不由得氣得眼睛通紅,憤恨地哼了一聲,不服氣地說:“我並非故意拖欠,只是我手下鋪子的賬還沒有盤好,等我那邊盤好了賬,自然就會立刻把分紅送過來,不會拖太久的!”
寧三老爺向來擅長做表面功夫,而且向來愛擺出一副大度樣子,往年不管交多少分紅,至少都是一副積極主動的樣子,從來不拖欠半日。今年之所以會拖欠,可見是真的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了。
寧三老爺如今才知道,譚文石此人做事陰險到何等程度,這些年來,譚文石就如陰溝裡的水,精準地滲入了寧三老爺買賣裡的每一個核心關鍵,如今譚文石撂挑子了,寧三老爺這邊看似只是失去了一個管事,實際上卻是失去了無數個軸心。
而且,譚文石如今自己開店,又加入了商會,幾乎取代了從前齊高原的位置,雞犬升天的譚文石怎可能與已撕破臉的老主子和平相處?如今譚文石處處與寧三老爺作對,寧三老爺惱怒難當,左支右絀。
要不是寧二老爺如今在貨源上給予了寧三老爺不少方便,寧三老爺怕是處境更為艱難了。但寧二老爺也頂多只能在貨源上給予寧三老爺方便,至於買賣的經營上,寧三老爺還是吃了譚文石不少虧。
寧夏青輩分小年紀也小,自然坐在幾乎最尾的位置,捧著小暖爐暖著手,一副什麼都與她無關的樣子。
其實的確與她無關。
自從寧望平自立門戶那時起,她家便與族裡沒有關係了,她家無論是發達了還是落魄了,都是她家自己的事,族裡不用負責,也管不著。在分紅一事上,族裡沒資格要求她交銀子,她也沒打算掏一文錢。
即便如此,她今日之所以還是過來,主要是因為如今的她已算得上是寧氏裡說得上話的人物了,不僅生意做得蒸蒸日上,手還伸到了寧氏作坊的上頭去。因此,這樣的場合,即便她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說,她也不得不來露個面。
寧夏青坐在那,半個字都不說,端著手爐暖手,連眼睛都不眨,像是發呆似的,不知道的都會懷疑她究竟有沒有在聽。
其實她的確在聽,不過也的確在認真想事情就是了。
一方面,她深深地覺得族長的確不易。雖不知是不是每次都要這般催著才能收到分紅,光是這份為了維繫族人而花費的心力,便不是常人願意承擔的。她雖然沒做過族長,但也能對族長的這份苦心想見一二。
另一方面,她有些擔憂。她雖然不是很瞭解寧氏內部每年上繳分紅的情況,但看情況往年似乎沒有這種集體拖欠的情況,這是不是說明寧氏今年的買賣不怎麼好?想到這裡,她就不由得開始憂慮起來。
寧三老爺憤恨地說:“如今譚文石進了商會,從前支援齊高原的人如今都轉而支援他了,我瞧著,商會管事的寶座怕是要落到譚文石頭上了!從前齊高原在的時候就沒少為難寧家,要是譚文石當上管事,咱們只會比從前更難!”
寧三老爺話音一落,其餘人也紛紛附和,均抱怨自從譚文石進了商會之後,自己的買賣有多難做,進貨進不到好的,價格也竟不過聯合起來的別家,談好的客戶也被別家撬了,賣出去的貨也總被人拿回店裡來刁難。
總之,自從譚文石進了商會之後,寧家人便半日不得安生。眼下所有人都盼著族長站出來為寧家討個公道呢——
“族長,再這樣下去,咱們的日子就不用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