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那日,寧夏青在寧氏大宅靠著一杯酒闖出了名堂,寧夏青不尊孝道、無視族規的惡名傳遍了寧氏一族。
不少族中長輩都憤恨至極地罵她不孝,罵她不守女德,年輕一輩則對這個公然招贅的女子更為好奇,想知道這樣一個傳聞中的潑辣美人究竟生得何等模樣。
然而,從那一日之後,寧夏青卻忽然銷聲匿跡了。
怨恨或好奇的人們都眼巴巴地等著她呢,她卻忽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年輕一輩們等急了,有幾個乾脆直接找上門來,有的人假惺惺地為寧永達的英年早夭感慨幾句,有的人提出要與寧夏青談生意,有的人提出要給寧夏青介紹個靠譜的掌櫃,這些人全都被谷豐擋了回去,連寧夏青的面都沒見到。
谷豐為寧夏青傳話,說在寧夏青為父守孝的期間,家裡的鋪子不開,生意也不談,一切都等老掌櫃的過了七七再說。
這一竿子就把眾人支到了一個月之後,眾人雖心裡癢癢,卻也只能暫且等著。
九月初五是個吉日,譚文石的婚期就定在這一日。
請帖早就送到了寧家,譚文石請寧家家主寧夏青前去赴宴。
九月初五一大早,寧夏青拿著賀禮去找谷豐,囑咐道:“谷豐大叔,今日是譚爺的大喜之日。我如今尚在孝期,不能去此等場合,你替我過去恭喜他吧。這是我備下的賀禮,你幫我交給他,順便多說幾句好聽的,畢竟以後咱們做生意總有用得著他的時候。”
谷豐接過賀禮,將那禮盒拎在手上掂了掂,拍著胸脯說:“成,我肯定替姑娘辦好這件事。”
寧夏青又問: “谷豐大叔,苗老三那邊怎麼樣了?”
谷豐立刻嘆了口氣,愁道:“苗老三說了,要是咱們不願意讓他把咱們的貨收了,他也不強求。他說這幾日就讓人把貨給咱們送過來。只不過……姑娘啊,我覺得,咱們先別急著答應,容我再去給苗老三商量商量。”
看谷豐這欲言又止的態度,寧夏青心裡明鏡似的,問:“如果咱們答應苗老三把貨還給咱們,苗老三就會還一批低檔貨過來,是嗎?”
谷豐立刻愁容滿臉地說:“是啊。之前掌櫃的僱了一個熟悉的長工代替自己去跟船,可那個長工居然消失了,咱們根本不知道當時都是用的什麼價進了什麼料子,還不是苗老三說是怎樣就是怎樣。就算他丟一批低檔貨來糊弄咱們,咱們也無處說理去。”
寧夏青皺著眉道:“所以說,就算我手裡有苗老三當時和我爹簽下的契約,我也沒辦法把他怎麼樣,對吧?”
“是啊,所以我覺得,咱們還是把這批料子讓給他吧。我再去找他談談,看看能不能談到一千五百兩。唉,苗老三咬價咬得緊,其實我已經去找他談了好幾次了,他就是不肯鬆口……”
寧夏青安慰道:“沒事的,谷豐大叔,你也別自責,這事也先不急。”
谷豐愣了:“不急?”
“嗯。”寧夏青沒多說什麼,反而問:“谷豐大叔,聽說你去苗老三的鋪子找他,他一直都不在,你去苗家堵人,才堵到苗老三的?”
谷豐點點頭:“是啊。”
寧夏青沒頭沒腦地問:“谷豐大叔怎麼沒去合四巷堵他?”
谷豐張了張口,面上瞬間一紅,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磕磕巴巴地問:“姑娘……怎麼、怎麼知道合四巷的事?”
寧夏青笑而不答,反而說:“看來谷豐大叔也知道,苗老三在合四巷有座隱秘別院的事。”
谷豐有些尷尬,沒說話。
寧夏青溫言道:“好了,谷豐大叔,你先去譚爺那邊吧,苗老三的事你也彆著急,我自有辦法。”
谷豐點了點頭,隨即逃也似的走了。
看著谷豐的背影,寧夏青垂眸心道,谷豐大叔一定已經去合四巷堵過了。
苗老三的夫人是遠近聞名的善妒婦人,不僅善妒而且兇悍,平日裡,苗老三被管得很緊,在家裡不得自由,因此在合四巷偷偷置了個小院,用來與女人私會。
谷豐在這一行裡混了多年,估計是不知從誰那聽說了苗老三在合四巷有別院的事,所以才去合四巷堵人了。可一瞧谷豐剛剛那尷尬的表情,看來谷豐定然在合四巷裡遇到了什麼事,讓他不願意將此事對寧夏青說出口。
寧夏青對谷豐想要遮掩的那件醜事心知肚明。
寧夏青回了自己的屋子,翠玉正在給寧永達疊元寶,見寧夏青回來了,立刻起身給寧夏青倒茶。
寧夏青喝了口茶,問:“對了,杜姨娘最近怎麼樣了?”
“自從老爺走後,杜姨娘一直說身子不痛快,幾乎連門都不出。”
“身子不痛快?”寧夏青冷笑一聲:“既然身子不痛快,可有請大夫來?”
“太太是打算給杜姨娘請大夫的,都說了好幾次了,可杜姨娘千攔著萬擋著,說這是傷心落下的心病,治不好的,說什麼都不肯讓太太給她請大夫。杜姨娘還說什麼寧願就此一病不起,好到下面去服侍老爺,免得老爺泉下寂寞。”
寧夏青語氣諷刺地問:“你信嗎?”
“當然不信啦!不過……她幾次三番在太太面前提起老爺,一會說這病是因為老爺得的,一會說不想治病想下去陪老爺,把太太惹得一直哭。太太本就身子弱,自從老爺走了後,太太天天想夜夜哭,杜姨娘還總這樣提起老爺,一點不顧及太太的心情,真是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