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
譚文石已經幫忙打點了寧家本家那邊,本家答應會對沈家退親一事袖手旁觀。
午時剛過,沈夫人歇了午覺起來後,立刻就坐到了鏡前,先拿起白白的妝粉,去遮蓋因為近來缺乏休息而留下的眼下烏青,隨後,一邊描著顯精氣神的小山眉,一邊吩咐道:“黃鴛, 把致遠叫來。”
“是。”
不一會,沈致遠便來了,拱手道:“娘。”
“今兒先生給你們放假了是不是?”
沈致遠瞥了沈夫人一眼,小聲答:“是。”
“既然沒在讀書,那你上午去哪了?我叫黃鴛去找了你好幾次,你都沒在。”
“我去找表哥了。今兒是表哥生辰,表哥想做幾件新衣裳,叫我去幫他參謀一下。”
沈夫人眉頭一擰,極為不悅:“我說了多少次了,叫你少跟李仕林來往!那李仕林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有空的時候,與其去見李仕林,不如多與你的同窗來往來往。”
沈致遠嘿嘿一笑:“娘,表哥可是您的親外甥,您現在也忒不待見他了……”
沈夫人狠狠地剜了沈致遠一眼。
沈致遠連忙說:“娘,您就放心吧,我會多和同窗們相處的,表哥晚上擺酒,也請了與我相熟的那幾位同窗呢。”
“與你相熟的那幾位同窗?”沈夫人冷笑著說:“你如今已是秀才了,豈能與那些連功名都沒有的人一樣?再說了,你爹如今已經是堂堂六品官員,你也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娘,不是您告訴我,多跟同窗來往的嘛,我已經聽您的話了。您怎麼還說我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啊?”
“我是讓你多跟那些有功名、有家世的同窗來往,將來你走上仕途,他們都是你的同期,也都是你的助力!我不是讓你跟你那幾個不著調的同窗混日子!”
沈致遠敷衍地笑了一下:“好好好,我知道了。娘,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
“你還問我找你有什麼事?明兒是吉日,我就要去替你辦你的終生大事了!可你自己倒好,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沈致遠面色迷茫:“終生大事?哪件事啊?”
“你還問是什麼事?當然跟寧家的事了!一提起寧家我就來氣!要不是那臭不要臉的寧家一直扒著咱們家的高枝不肯放,我那日又怎麼會被顧家拒之門外?這次我非得叫寧家知道我的厲害!”
沈致遠微微張了張嘴,很是不甘,卻又不敢違拗沈夫人,帶著點試探地問:“娘,真的要退親啊?”
沈夫人一眼就橫了過去:“怎麼?難道你不想退親了?”
“我……我就是覺得,咱家和寧家都是幾十年的交情了,一旦退了親,以後就再也沒法來往了……”
“像那樣不景氣的人家,咱家還來往什麼?退一萬步說,恩斷義絕可怪不得咱家,只能怪寧家不識時務。要是寧家要點臉,老老實實退親,也就不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將來他家倒了的時候,我也不介意發發善心,賞他們點東西。”
沈致遠一聲不吭,面上仍有猶豫。
沈夫人越說越恨:“可寧家貪得無厭!扒著咱家的高枝不肯放!胃口不大,野心倒不小!是寧家自己把路走絕了,以後可怨不得咱家了!”
沈致遠想了一下,唯唯諾諾地說:“可是,這畢竟是爺爺定下來的親事……”
沈夫人橫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真的不想退親了。怎麼?難道是那天見了寧家那丫頭,讓你心癢癢了?”
沈致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娘,其實寧家雖然不景氣,但寧家本家那邊可是梅公郡的富商,比許多當官的都威風,所以說,寧家也不算是很差吧……”
沈夫人呸了一下,斥道:“你是不是昏頭了?你可別忘了,那顧怡夢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已經鐵定是顧家的女婿了。和寧家的婚事,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娘,您誤會了,我沒忘了那位顧四姑娘……”沈致遠眼珠子一轉,道:“我的意思是,其實咱家不是非得跟寧家交惡。寧家不就是想攀著咱家嘛,咱乾脆就遂了寧家的願,讓寧夏青給我做小妾,再時不時照拂一下寧家,這樣既不得罪顧家,寧家也就能消停了。”
沈夫人一怔。
沈致遠繼續勸道:“娘,您也說了,等我進了官場後,您早晚都要給我納妾的。既然如此,讓寧夏青現在就給我做妾,豈不是免了咱家和寧家的一番爭執嘛。”
沈夫人眉頭稍有鬆動,顯然是覺得此計也許可行,冷哼一聲道:“你身負功名,你爹又是前途無量的朝廷六品官員,她一個商戶女給咱家做妾,也算是合情合理。只不過,寧家一家子都不識好歹,自視清高,要是提出讓寧夏青做妾,寧家肯定不樂意!”
“娘,反正你也打算明天再辦退親的事,那不如今天就去問問吧!問問又不損失什麼!沒準你這一問,咱家和寧家的心結就解了呢!明天也不用你再跑一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