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遲疑片刻,趙肅正色說道:“你能帶我一起出城嗎?”
“啊?”
——
燕舒靈一身便裝,儼然是個尋常人家的少女打扮,在京城的街道上閒逛。狐七則又化作黑衣少年模樣,跟在她身後,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京城哪家館子最有特色,哪條巷子裡的小吃最出名。
燕舒靈心不在焉地聽他一路絮叨,也不接話,目光卻落在佈告欄中張貼的一排畫像上,不由微微皺眉。
狐七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收住腳步,瞥了一眼嘖嘖道:“噫,畫得好醜!官府請的這些畫師,難不成都是畫門神出身的麼?”
燕舒靈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吧。”
“反正畫得又不像。”狐七聳聳肩,不以為然道:“而且,我見那幾個人身手都不差,京城這麼大,隨便找個地方一躲,上哪找去?”
燕舒靈卻突然神色一凜:“你跟這件事,到底是有什麼關聯?”
“難道你就希望我眼看著趙肅被順天府的人在城外悄悄幹掉?什麼也不管?”狐七皺眉搖頭道:“出家人不都是慈悲為懷嗎?你這麼狠心不好吧。”
燕舒靈不說話。
狐七從懷裡又掏出那張五百兩的銀票來,得意道:“既能救人一命,我又能得筆錢花花,何樂而不為呢?……誒,亨通銀號!走,先把銀子兌了去。”
燕舒靈是總覺得這狐狸有些蹊蹺,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只得先跟他進了這家銀號。
“人呢?有活的沒有?!快給小爺兌銀子去!”
狐七叉著腰,晃著手裡的銀票,模樣十分囂張。
雖然狐七嚷嚷的聲音挺大,不過當門口那三輛馬車呼嘯而過的時候,車上的人卻也並沒注意到他。
沈嘯天跟趙肅坐在頭一輛馬車上,聽他簡單講述完自己的遭遇,沉默片刻,問道:“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內閣的柳宴陵大人,當初在王府做過長史,與父王交情深厚,也曾是我的老師;原以為他會念及師生情份,在此時出手相助,沒想到卻是避而不見。唉,如今看來怕是人心難測,他不願為了我得罪趙騰和趙央,我也能夠理解。”
這番話說的,倒讓沈嘯天有些意外。如此小小年紀,遇世態炎涼竟有如此胸懷,哪怕碰壁、受了冷遇也不出惡語,頗有些君子風度。
趙肅又道:“趙央把持著順天府衙門,趙騰也在重金招賢收買人心;我原不想與他們爭,奉旨入京應付差使罷了,沒想到他們竟是處處要置我於死地。”
說到此處,趙肅嘆了口氣,抬起眼睛望著沈嘯天:“其實你也不必捲進來的。萬一出不了城,豈不是要受我的牽連?”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沈嘯天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出城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趙肅認真地搖搖頭:“沒想過。”
沈嘯天笑出聲。
不過也難怪,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頭一次出門辦事就遇到這種兇險狀況,一時沒了主意也是正常。
三輛馬車緩緩行至城門口處,趙肅突然緊張起來,低聲道:“我要不要把印信和王府的令牌先藏起來啊?”
“踏實待著吧。”
沈嘯天仍是笑呵呵的,連車也沒下,隔窗遞出一封官牒,外頭隨行的夥計接了,遞交給城門官和小吏。
窗簾輕啟的瞬間,趙肅遠遠望見那門吏,嚇得心裡一緊:他認得那個門吏!進城的時候見過的。
趙肅本能地躲開那人視線,但隨即又一轉念:不對啊,我入城的時候披了張人皮的,我認得他,他卻未必認得我啊!
沈嘯天看著他臉色陰晴不定,只是一陣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