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現在——
沈老爺看著若無其事啃蘋果的沈離,莫名就覺得頭大:講理講不過她,打架也沒人打得過她,重點是,她似乎還覺得自己很有道理?
大清早就被沈文正兩口子堵在屋裡甩了那麼多難聽話,堂堂沈氏家主的顏面無存不說,要是被沈離這麼簡單輕巧的幾句話就給說服了,豈不是顯得很沒面子?
“打女人,確實是不對的。”
沈老爺低頭琢磨半天,才又開口說道:“可是,打男人也不對啊!你讀書多也不要蒙人!……你就說,今天如果是你娘在場,你還敢這麼囂張嗎?”
沈離哼了一聲:“我娘要在這,你看他們還敢這麼囂張地說話嗎?他們也就是欺負我娘沒在跟前,你又是個不明事理的糊塗蟲,才故意來欺負我罷了!”
“我糊塗?”
沈老爺聽了不由氣結:“你打人,你還有理了?!”
“因為他該打啊!”
父女二人正在屋裡掰扯不清,就聽外頭小丫鬟打起門簾,柔柔地朝屋裡喊了一聲:“二房少奶奶來了!”
才一愣神的工夫,就見孟清意已經抬腿進了屋,飄飄萬福道:“大老爺好,阿離妹妹好。”
今日的她可不像昨天那般狼狽,髮色油亮,梳得齊齊整整;一張俏臉略施粉黛,端莊淑雅,落落大方,神采奕奕的模樣真真是判若兩人。
沈離見了,心裡也不由感慨:這麼標緻又滿腹才學的好女子,竟是給了二房沈嘯林那個糊塗酒鬼,也不知是她運氣太差,還是二房運氣太好。
沈老爺見狀卻是一頭霧水:怎麼,二房這是佔了理、還要分兩波分時段輪流來吵架不成?
“我是來道謝的。”
孟清意不等沈老爺發問,笑吟吟地主動開口道:“昨天,多謝妹妹出手相助!這事原是我強人所難,連累妹妹白捱了我公公婆婆的罵,心裡著實過意不去!今兒特意登門來道謝,也請大伯莫再為此事責怪妹妹,皆是因晚輩而起,與妹妹不相干的。”
“啊?”
沈老爺愣了半晌,看看她,又看看沈離,心說老二這一家人真是有意思!前腳來把人臭罵一頓,後腳再讓媳婦送個甜棗來哄哄?
“嫂子客氣了。”
沈離擺擺手,客氣地說道:“昨聽嫂子一番教誨,我才算知道什麼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放心,從今往後,別的事我管不了,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沈嘯林以後要再敢犯渾,就算我治不了他,等我大哥回來也照樣把他治服帖了!”
孟清意微微一笑:“多謝妹妹。他這才捱了頓好打,總算要消停幾日了。”
當著沈老爺,旁的話也不好多說,她只客套幾句,便再次施禮謝過,就退了出去。
沈離望著孟清意離去的背影,不由喃喃道:“沒想到,她還挺講義氣的!怕我白挨頓罵心裡委屈,居然專門跑來替我說話。”
沈老爺卻是一頭霧水:“你們倆,這搞的什麼名堂?”
沈離感慨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爹爹有福氣娶了個才女,全家飛黃騰達,短短十年就讓沈家成了全省首富;那沈嘯林也算是有福氣的,娶了孟清意,她滿腹經綸也算是個知書達禮的奇女子,可那敗家崽怎麼就一點長進也沒有呢?”
沈老爺聽了,不由笑罵道:“死丫頭!你老爹我明明也是很優秀的好嗎?”
“優秀的賢內助嗎?”
“誒,這就好比鴻鵠與燕雀!各有各的長處,不分孰好孰壞。”
沈老爺笑道:“我承認我是個燕雀,如果沒有遇到你娘,一輩子充其量也就是個地主富農的命,不會有什麼更大的出息了;你娘則是志存高遠的鴻鵠,被命運作弄折了雙翼,才被我這燕雀撿了大便宜。”
他話鋒一轉,面帶得意道:“不過呢,雖是鴻鵠,她也必須得靠我這燕雀相助才能重新振翅上天,不然就只能困在雞窩裡,被一群豬狗嘲笑。”
“那你就不怕她傷好了便會飛走了?到時候丟下你這燕雀,去尋鴻鵠同類去?”
“起初還真是有點怕,後來就不怕了。”
沈離白了他一眼,笑道:“那是不是還要感謝我?讓你的鴻鵠從此有了牽絆、再也捨不得飛走,只好安安穩穩留在你這燕雀的窩裡咯?”
沈老爺啐道:“你少臭美了!若要留住一個人的心,並不是要拴住她,而是要對她好——天下第一好那麼好,寵得她再也離開不、也捨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