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伴夜幕驟雨,清晨寧日總露影甜清。
雖經過一夜暴雨,但孫府依舊晨起晨落。庭間小廝安靜如此,手下掃帚雜數落葉,一揮一動間悠閒自得。
馬廄草房,王丫兒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下已是聽聞淡淡舀水倒谷聲。間是微整雜亂的發樣,拿開身上披散的廢谷堆,便是在揉眼中推門而出。
門外依舊似昨天,清晨馬兒叫聲微鳴間,馬欄甚是凸顯寧靜,王丫兒微歪頭顱輕揉睡眼,怔而觀視。
不遠處男兒粗布麻衣,手中舀水流灌而去。眾生平凡,但卻獨有氣質。
“若是涼朝之試規並非如此,你之志願又非居世之上,清晨景色倒是與我之美,只是……唉。”
不遠處的長孫沐轉身舀水,斷是看到身後頭漸微低的王丫兒。
“常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今日你倒是出乎我之意料。”
長孫沐輕呼間輕輕擺手。
“要不是看你一個人這麼辛苦,我才不起這麼早,更何況孫家昨日才剛剛喜事衝府,萬一王管家來個抓鱉責訊,我豈不是很冤枉,哼?”王丫兒將頭抬起,表情間卻只剩頑皮微笑。
“三年如此,不早已習慣?”又將一勺水倒入溝渠,長孫沐言語漸緩,“只是話雖如此,馬廄雜事眾多,若是隻有一人,倒是辛苦異常。”
即是聽聞此言,王丫兒卻只是看了長孫沐一眼,直走間輕瞥了一眼長孫沐麻衣右肩上破開的長痕。
“你倒是知道。”
王丫兒捧起放置欄間水盆中的水,覆臉洗漱間聲若細絲,眼神飄忽。
“再過七日,我便是要離開滇粱前往涵谷,雖說路程遙遠,但行程中當有萬卷錦書,若功成名舉寧元,我必會回滇粱休整待名,到那時,可希望丫兒你能為我請行了。”語罷,長孫沐放下手中水勺,看向了一旁的王丫兒,眼神中伏有微笑。
“若你真能寧元待名,倒恐怕已是忘了我這馬廄娘了吧?”王丫兒將手中未乾水漬輕輕的彈向了長孫沐,臉上俏皮依舊。
“呵。”輕輕將臉上的水漬抹去,長孫沐剛欲言語,眼神卻是突然間在不為人知中微眯閃動,連帶著左手在隱匿間兩指閃爍。
“馬廄也有馬廄的文化,難道身為馬廄娘就得閉人耳目,不受待見不成?況涼朝之俗雖有略微缺陷,但在成人之美,眾生平等間卻有著獨到見解,而我,即非異人,自然願意如你請行。”
“好,這可是你說的,可是不許反悔?”
“那是本該。”
“若此事如真,你之言行誠懇,我王丫兒便在此發誓,若你寧元待名,我將親自為你請行。”語末,王丫兒也是不待長孫沐留語,將身旁欄間馬鞭順手拿起,嘴角在不經意上揚間離開了原地。
看著王丫兒在一蹦一跳間逐漸將馬鞭甩成圓環狀,長孫沐低頭看了一眼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的斷紙,又是扭頭看了一眼右肩麻衣上的劍痕,苦笑之下微微點頭,隨即便是將斷紙迅速放進了麻衣隔層中,手中水勺方揮依舊。
青牆之上,寧陸離單手負背,看著眼下勺水之影,嘴角間應光淡笑,但止片刻之下便隨淡笑間身形微閃,轉瞬間末了蹤影。
陽光依舊,孫府中鳥鳴清脆,便是離離合合,已是數時而過。
孫府治理辦,鱗礫櫛比間撒入中堂的陽光遍佈在堂間的各處,雖有堂間內外微妙之感,但論黑紅色調中金光燁燁,卻有**之美雜可親之切。
長孫沐站於大堂之間,頭顱微低間雙手貼於大腿根部,目光匯聚於堂前一中年男子之上,男子雖說體型微胖,但右手負於身後,目光之間爍爍有神,卻又是給人一種與該堂融為一體的錯覺。
“當年孫府與寧府之約定俗成,於你本為三年,但自去年你放棄了武鄉試後,我倒是以為你已和寧府協約俱毀,這三年參半,已至仲夏,這寧二公子倒是奇趣。到現在才給我送來這個。”男子擺了擺左手食中兩指間的白紙黑墨,右手撫須間夾以淡笑。
“寧府這幾年來變數漸多,我參武鄉,入仕途,也不過是在完成我答應別人要完成的事而已,如今光陰不等,我若繼續如此,倒是有違人之約之嫌了,且論寧府中人,唯陸離一人可推心深交……
“我,不忍心。”
長孫沐微抬下巴,眉目眼神間冰霜柔情,尤有無奈之色。
“沐兒,王權富貴,哪敢輕描淡寫幾年準備便可完成的。”倘若真有大小矛盾加於你身,你可必須取捨長短。切勿因小失大!且論權位相看,我也不過是一仕途敗落中人而已,不管慾望,不論情誼,不說國事,這些新的風波,可都得由你們這些年輕才俊扛著。梁君謙將手中的信紙微折,漫步間來到了長孫沐面前。
“你作為紅庭者,又有入仕途的能力,可千萬別太意氣用事,自己,必須得學會量力而行。”拍了拍長孫沐的肩膀,梁君謙語重心長間對其微微搖了搖頭。眼神間自有明意淌露。
“弟子明白!”長孫沐雙手成拳,嘴唇微抿,身上紅庭霧氣淡淡瀰漫,目光即處殺意顯露,一改平日儒雅之風。
“即日走時,予我告知,前面的路,可得好生努力。”梁君謙負手於背,話音已落時已跺至堂門。長孫沐漸挺直腰桿,轉身再次看了一眼堂門前的梁君謙,輕輕加速下點頭回禮。
陽光撒面,堂門將關,長孫沐的背影於正午的雲光中拉長,漸是末了身影。